每當她閉上眼,總會浮現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
褐色的長辮子,遺傳自不在人世的母親。
小小的麻子臉,則是自己給予她的禮物。
要說女孩什麼地方讓她感到熟悉,想必是咧嘴而笑的開心表情。
和她的另一位母親所綻放出來的同樣的笑容──那是能稍微減緩心中罪惡感的唯一解藥。
然而殘忍的是,她總是和女孩無緣。再怎麼想看見那抹微笑,也只能趁工作空檔,來到修道院外頭一賭運氣。
只要看見她,便不再懼怕夜晚的惡夢。
只要看見她,便擁有繼續活著的勇氣。
但是,已經不夠了。
曾幾何時蛻變成少女的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沒事就在修道院的庭院內嬉戲玩耍。
更多時候,懂事的她會在屋子裡奉讀經典,不懂事的她則會偷偷溜進市街,一去就是好幾天。
要想繼續依賴那孩子的笑容,光是趁工作閒暇前往修道院是不夠的。
為了終有一天能償清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她拋棄了酒家女的身分,轉而服侍女孩的信仰。
不必在酒與肉體間醉生夢死的生活,讓本無信仰的她如獲新生。
當然最令她高興的,還是偶爾會在修道院裡擦身而過的女孩。
同樣的褐髮、同樣的麻臉、同樣的笑容。
不同的是……彼此的距離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悄悄地拉近了。
已經不止一次,女孩趁半夜偷溜進她的寢室,把她當做朋友般傾訴心事。
在某一次密會中,她知道了原來是因為自己是個新人,年紀上也沒差太多,才讓女孩覺得她應該很好親近。
在另一次密會中,她知道女孩認為褐髮很醜,紅髮也不好看,要想勾引男人,果然還是生做金髮女孩才好。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母親。
要是在自己做了那件事之後,還能像這樣偶爾親近女孩,就算女孩想做的事情過於荒唐,那也無所謂。
向男人和女人張開雙腿的本事,想必也是遺傳到酒家女的母親吧……
即使再怎麼不齒,唯有這點是絕對無法斬斷的關係。
沒有了賣淫的女人和買春的女人,就不會有如此惹人憐愛的女孩。
所以……這樣就好。
只要守護在女孩身邊,不管女孩想做什麼,自己都不會加以干涉。
漸漸的,她發現到,自己不再是抱持贖罪的態度注視著女孩。
當她遠遠望著女孩的笑靨,心情竟平靜到不可思議的境界。
那是黑髮修女稱之為「母愛」的情感。
不太熟悉身為人母是何種心情的她,懵懵懂懂地弄清楚之後,首次發自內心的笑了。
我的女兒啊。
願妳今夜也將好眠。
──紅髮修女動作細膩地執起燭台,為心愛的女兒做完簡單的禱告,便關上了門、開始一如往常的夜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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