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28日 星期一

【長篇】世界征服!姬瑪商團奮鬥記(36) (18禁)


  第十一章「總教會議」#3

 

  妮基塔的夢想是世界和平。

  摒除高階司祭考核的標準,是在世界和平的同時保養品無虞。

  非得做出究極選擇,那麼就是保養品優先,世界和不和平也無所謂。

  若要說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女人的青春大於一切!」

  「荒唐──!」

  啪!

  在「以虔誠的心保養神之恩賜」的特別授課上,全裸油亮的妮基塔正用複雜到像軟體動物的瑜伽姿勢朝學員們精神喊話,不料身後早已站了個資歷比她深的年邁女司祭,一掌甩向九十度朝上翹起的濕亮臀肉。

  「呀嗯!」

  裸臀挨上一巴掌的妮基塔迸出銷魂的呻吟,讓在場一票女神官全部臉紅紅地垂下頭。老司祭見曾經令她感到驕傲的愛徒還賴在地上別有用意地顫抖,再度降下名喚天譴的巴掌。

  「妳要維持丟人現眼的姿勢到什麼時候啊!」

  啪!啪!

  「嗯哈啊……!」

  雖然非常遺憾,授課只能就此告一段落。

  脫光衣服、仍未抹油的女神官們在老師被拖離現場後默默穿回袍子。這些人當中絕大部分會慢慢淡忘這段奇妙的時光,但也有少數一、兩人將在未來綻放出足可比擬恩師(?)的光彩。身為孜孜不倦的教導者,被拖行時仍盤著雙臂、挺起奶頭的妮基塔是這麼相信的。

  「會議休息時間都要結束了!妳這孩子居然還跑出去開辦那種莫名其妙的課!這顆腦袋到底是怎麼運作的!應該說妳究竟怎麼通過考核的啊!」

  「因為人家我是老師的愛徒,呼呼……啊痛!痛痛痛痛!奶頭要斷掉惹痾痾……!」

  正因為是朝夕相處過的師徒,老司祭非常清楚妮基塔對玩笑、煽情與痛苦的分界線。剛才在教室只用介於玩笑和煽情之間的力道打她屁股,純粹是相信她身為高階司祭的一面。不料兩次掌臀只被妮基塔借力使力、用來發出具有感染人心的淫鳴之用。這回她就不需要顧慮了,直接用力拉扯那對不知羞恥地在她眼中脹挺的粉紅乳頭,迅速將妮基塔的心情從「久違的色色處罰(心跳)」拉升至「啊阿阿痾痾阿痾痾啊痾!」予以教訓。

  至於為何教訓是扯乳頭而不是拉頭髮這點,長廊上的目擊者都會貼心地自動替她們編織某個合理或浪漫的理由。不管怎樣,老司祭的人品都不會受影響。妮基塔的評價則是一如往常沒節操地飄來飄去。

  「準備時間只有五分鐘!把那身油沖乾淨,換件得體的衣服,不然就跟妳自豪的乳頭天國再見!」

  「天國什麼的明明是人家提案……好痛!住手啦!妳這覬覦青春肉體的妖婆!」

  老司祭把妮基塔拖回高階司祭院的寢室,烙下實現率高到她不得不從的狠話就離房關門,守在門外。妮基塔只有對門口吐個舌頭的餘裕,隨即大步踏入房間附設的盥洗室。

  高階司祭單人房的盥洗室不同於公共澡堂,這裡有專門的供水與加熱系統。美中不足的一點是……熱源必須由住客或其侍從來提供。這裡衍生出兩個問題。

  一個問題是加熱系統的導體因差強人意的品管導致耐熱性不甚理想,無法全力轟給它燒。要在不破壞系統的前提下使用這玩意,還要精準地游走於極限火力臨界點上,最好是由長時間留守大教堂的侍從來處理。

  另一個問題是,她所選定的侍從正是把她關在房裡的老司祭。

  換句話說……

  「居然要楚楚可憐的愛徒在這種天沖溫冷的水……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妖婆!」

  「我聽得到!」

  「簡直是惡魔啊!惡魔!」

  「那是別人的提案!」

  聽到抱怨仍不進房,看來師傅是鐵了心要她冷這麼一頓。

  妮基塔嘴上唸個沒停,身體倒是很聽話地動作著。她對四角灰岩狀的導體施放稍弱於火焰雷射級的紋路,不完整的紋路無法構成攻擊魔法,術式提供的熱能會直接作用於導體,加熱導體內的水路。雖然她不像師傅駕輕就熟地弄出溫度適中的熱水,最起碼不是直接用冰水沖身體。

  「嘶嗚,好冷!」

  待妮基塔喊著冷洗完身體,老司祭已在房內等候瀕臨遲到的愛徒。脫離溫涼沐浴後瑟瑟發抖的妮基塔邊發出嘶聲邊快步來到老司祭面前,濕淋淋的碩大美乳給長著黑斑的皺皮老手隔著布巾擦揉一番。這陣罕見地沒有激發妮基塔色心的擦拭很快就遍及全身,把殘留淡薄香氣的身體打理得一乾二淨。

  穿上大到看不出身材的純白聖袍,披上織工完美得討人厭的金色披肩,再戴起繡有金十字的白色司祭帽。妮基塔猶如蒙上一層正經八百的面紗,全然看不出這是個不久前還噘著嘴和老司祭互罵的野丫頭。老司祭對雙眼炯炯有神、渾身散發出莊嚴氣息的愛徒面露微笑。

  「就是這個表情。別讓他人看出妳的情緒,即便是共同服侍教主的同事亦然。」

  「妳想知道人家在想什麼嗎?」

  「不想。」

  「人家在想師傅的裸體。唉,實在是老醜得不堪入目,身為女人未免太悲哀、太感傷了……思及至此,才能做出完美的死魚眼呀。」

  「再耍嘴皮子,就用特大號十字架插爆妳的小穴、把妳吊起來公開示眾!」

  老司祭說話同時拿出黃金十字架項鍊給妮基塔掛上。這跟她過去用來教訓愛徒的特大十字架不同,既非空心,四個角也沒有便於處罰的圓滑造型,和一臉正經到堪比死人的高階司祭十分相襯。妮基塔看到十字架第一反應不是歌頌萬能的神,而是想起師傅的懲罰。稍微有那麼點令人懷念的過往使她嘴角輕輕上揚。

  「又是十字架哦……嘻嘻。」

  「出了門就別笑。」

  「知──道啦。」

  「皮繃緊點。」

  「就跟妳說知道!」

  「語氣起伏太大了。」

  「知‧道。」

  整理完畢、前往會議室的時候,其實距離開會時程還有一小段時間。師徒倆都知道妮基塔做事習慣有點拖拉,因此一個提前把在外頭野的丫頭抓回來,另一個則在出發時以慵懶的步伐向為她準備這分餘裕的師傅聊表心意。

  高階司祭會議。

  由波洛諾娃家出身的教王、同族書記團及全國十二名高階司祭共同參與的會議,是為總教會議的骨幹。

  為了確保會議順利進行,涉外局麾下特殊部隊幾乎全員出動。除了佈署於高司院內部的第二殉教者之外,大教堂內外尚有第六、七、八殉教者小隊巡迴警戒。前日於西都蒙受重創的第三、五殉教者亦就地整合成第九殉教者,投入城牆守備。奉命參與護衛任務的青斗篷眾共四十九名。倘若再算上各隊保有的殺手鐧,防戰能力更勝於人數達五百以上的門徒部隊。

  由於每晚都得留守至深夜,妮基塔與看門的第二殉教者關係不錯,接受全身檢查的時候還能嗯嗯哼哼一番。踏入富麗堂皇到還以為是王公貴族豪華別墅的會議室,氣氛整個沉重下來。即使沒有老司祭在旁耳提面命,妮基塔的雙眼也給凝重的氛圍同化成一副死魚眼。

  波洛諾娃女爵以教王身分坐於長桌上位,她的左右分別是書記長與首席書記。十二名高階司祭依照資歷排列,擁有職位的上六位列於教王左手邊,下六位在右手邊,最資淺的妮基塔乖乖坐在右側末席。在妮基塔右斜方的下位,還有三名負責會議記錄的書記兼親兵。

  一旦出現突發狀況,現場的五名書記能在第一時間確保教王、利用某種強力手段展開反擊。因為保護對象不包含高階司祭們,最靠近三名書記的妮基塔每天都誠心祈禱別發生什麼鳥事才好。

  本日的第二輪會議於午前開始。

  妮基塔迅速褪色的腦海浮現出破曉時分起討論過的西方教會整頓案。她對那場以整頓之名行獵捕之實的案子沒啥興趣,但是負責該案的涉外局長暨第二位高階司祭是不錯的投資對象,所以她無條件支持此案。應該說,就算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該提出來。

  其它那些唯一神論啊、神魔善惡論啊、禮儀制度啊這些議題,大致上都是附和贊同便能了事。若是上六位之間有所爭執,她就看情況配合涉外局長所屬的教王派來提出看似有利於反方、實則做球給正方殺的論點。儘管「結果」看來似是淪為教王派打手,「過程」卻讓她成為高階司祭院中大膽敢言的新生力量,這一切將會透過書記們的會議記錄流傳下去。

  妮基塔在會議中的定位大抵如此:頷首認同,交臂沉思,抬起手心,發揮受限制的發言權,為投資對象(特別是涉外局長)的論點折服鼓掌。議題本身只是贈品,真正需要在意的是提升自己在目標心中的地位。

  半旬下來的鋪陳,總算於今日得到小小的回報。

  「……關於利沃夫新設教區的代表人選,在下認為不應動用王都現有的五名高階司祭。當然,這也包含茨維塔耶娃高階司祭。一方面,北方軍團的駐軍司祭最好是由王族成員擔任。二方面,王都的商業競爭進入白熱化時期,我們需要有經驗者的駐留及支援。此外,茨維塔耶娃高階司祭的實戰經驗,亦能提供涉外局相當幫助……」

  利沃夫教區是在昨日確定設立的。

  以全面提倡唯一神論為方針的現況,在面對拉娜人最前線的利沃夫教區上任肯定是個鳥到爆的差事。考慮到不適合派遣毫無經驗的新血上前線,會議大致傾向讓具備作戰經驗、資歷最淺又聽話的妮基塔派任新教區。

  扭轉這局面的,正是妮基塔多日的配合,以及前晚特地向涉外局長進行的遊說。她在會議上讓局長了解到她這枚棋子機靈且好用,要是放到利沃夫教區有什麼萬一著實可惜,不如留在安定的後方好做呼應。光是王族身分這點還不足以防止她被調離王都,有涉外局長的加持就不一樣了。

  「……那麼,當以第二人選,即萊茵教區的科瓦爾高階司祭進行討論與表決。不過,既然人選非為王都,就得考慮領地治安狀況。畢竟要由新人代為管理啊。如此一來,多瑙教區的順位當與萊茵教區並駕第二……」

  只要不是自己就好──妮基塔以嚴肅中帶有感謝心意的表情向涉外局長點頭示意,隱藏在死魚眼下的內心倒是爽得放起了煙火。

  在這兒用掉人情也是無可厚非。之後就全力配合涉外局長與教王派,繼續累積用來迴避下次指名的好感度吧!等到新血多了,老骨頭們自然會把鳥事全塞給年輕一輩!

  妮基塔在心中翹起修長的美腿,幸災樂禍地祝福那位前途多難的科瓦爾兄弟。

  會議繼續進行下去。

 

    §

 

  持續整旬的會議終於結束時,不只是老人家們,連最年輕的妮基塔也在最後一天累垮了。與她年紀相仿且全程參與會議的教王,竟然還有餘力在下半旬天天舉辦長達一小時的夜間宣道會……做為教王派的一員、每場宣道會都必須代表高司院坐在台上的妮基塔,已經不只一次累到來個吊眼開唇卻沒高潮的失神臉。要是這會程再多個一兩天,說不定還能解禁公開漏尿。

  恭送教王離開後,妮基塔總算能好好享受待在大教堂的最後一晚──不料門剛打開,她就被全裸油亮的老司祭嚇出一口白沫。

  「嗚嘎……!老妖婆妳在衝三小……!」

  「給我注意措詞!」

  稀薄到幾近昏厥的意識極其勉強地審視累死人的一天,妮基塔確信自己並沒有做出必須被師傅懲罰的舉動。這下她可以順理成章發火了。

  「那種不潔的黑棗頭……鬆垮到分不出來是胸部還屁股的東西……根本就是窮途末路的失敗作!失敗作少在那邊浪費人家的保養品好嗎!」

  「妳這丫頭!皮在癢是吧!再說屯這麼多俗世之物幹什麼!妳該學習向大家分享!」

  「浪費資源會受天譴啦!」

  「自私自利如何為人表率!」

  「老妖婆!」

  「臭小鬼!」

  或許是正式從總教會議的束縛中解放,老司祭不再嚴格管束疲憊不堪的愛徒,而是幼稚地陪她從拌嘴到肉搏、最終雙雙癱倒在床。大氣喘個幾口,久未激動的老司祭覺得她的心臟就快跌停了。要是臨終時身旁只有年紀一大把還不懂得尊師敬長的愛徒,那可真是人生最後的敗筆啊。

  「喂,臭小鬼。」

  妮基塔不曉得是真的累癱還是若有所思,總之那副香汗淋漓的曼妙女體仍然趴在床上,沒有抬頭的意思。老司祭見狀,視線轉回給燈火照成一片暗橙色的天花板,自言自語般用乾燥的聲音講道:

  「過去的神,能以任何樣貌反映在人們心中。」

  沙沙──妮基塔動了下靠牆那側的手臂。

  「憑恃智慧立足於大地的人們,卻在懂事後學會最糟糕的一件事。」

  嘶嘶──妮基塔吸了吸鼻子。

  「我們給神戴上了枷鎖。」

  唰──妮基塔撐起上半身,轉身俯瞰有如植物般靜止不動的老司祭。

  「這個枷鎖將會束縛住所有嚮往自由的人類。」

  妮基塔的掌心像在撥平泥土似地來回撫摸著老醜的身軀。

  「當身戴枷鎖者碰上腿繫腳鐐者,兩股渴望自由的力量相互凝望,乃至碰撞……」

  妮基塔的手輕滑地來到業已乾涸的年邁肉壺前,順著年老色衰的痕跡來回撫弄。她的指尖似乎越過了時流,傳來這塊秘地曾經柔軟且富有彈性的濕潤觸感。秘地領主收起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的聲音,轉而發出純粹的呻吟。

  此即神性。

  無需假大義之名來扭曲的信念,那是一度遍佈整座大教堂的花海。

  時流重新吞沒跳脫時間之外的師徒倆,使百花齊放的美景凋零成金玉其外的建物群。

  配合師傅的喃喃自語吟著輕聲的妮基塔,打算以溫柔的接吻來打住這股越漸悲涼的傾訴。但是老司祭避開了愛徒那對令她聯想到棺材蓋的嘴唇,坐起瘦骨嶙峋的身子,在若有似無的愛撫聲中吟唱著。

  「終年生長的經濟作物啊。」

  ──供養龐大軍隊的「財富」。

  「簡單上手的殺人武器啊。」

  ──改變戰爭型態的「技術」。

  「又有誰會相信,一切都是從一顆小小的柑橘開始……」

  最初的戰利品,是冒芽、開花到結果只需兩個月的「柑橘種子」。

  緊接著發現了能儲存魔力的特殊裝備「山羊角套裝」。

  再來是讓賦予術大幅進步的「改良術式文獻」。

  使平民化為殺人武器的「弩」。

  針對皮肉傷一夜完治的「草藥」。

  當今技術無法打造的用途不明的「三種藍圖」。

  諸如此類在近年陸續從各地發掘出來的「寶物」,正將瑪吉克─桑莫聯合王國的國力推往前代未有的高峰。

  然而,正如同王國實力在大戰過後的短短十年內不自然地暴增,不請自來的鄰居也沐浴在同樣的恩惠下。

  女王持有的獨一無二的奇妙兵器「火槍」。

  既能用於運輸亦能充做糧食的「重肉馬」。

  耐燃度極高的「燃油」。

  用於染色的「深紫礦」。

  破土而出的鉅富「瑪莉蓮的財寶」。

  經濟、科技、宗教、武力──人類這個種族正在全方位地躍進當中。

  「只要信仰就能得救……」

  氾濫的時流將房內兩人捲入湍急巨渦,奔騰的思緒收束於老司祭乾涸的嗓音。

  「……這般懵懂而美好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嗎?」

  妮基塔沒有回答師傅最後的疑問。

  隔天,她就告別了不知來年能否再相見的老司祭,帶著比來時少上一半的保養品返回露露西亞北方領土。

  覆蓋整片基里希領地的濃密大雪,似是隱藏著某種見不得人的秘密。妮基塔穿上不怎麼符合她的品味、但保暖度十分足夠的純白聖袍,揮別一路護送她與保養品到此的青斗篷小妹妹;穿越以酒氣與喧鬧聲力抗寒冬的兵舍,回到睽違整旬的親友身邊。

  「姬塔!回來啦!妳的大屁股沒凍壞吧!哈哈哈哈!」

  「妳喝多啦,阿爾法。」

  吸氣,呼氣。

  「妮基塔小姐,好久不見啦!」

  「威瑪……!」

  用喜出望外的表情掩飾過去。

  「嗚嗚嗚……見不到黑黑的日子根本是地獄……」

  「莎琪!」

  掩飾對正在實現的未來所萌生的不安。

  「您好,我是跟威瑪一起的……我叫普莉西亞。」

  「我記得妳哦!妳以前不是叫這名字對吧?」

  「是的。那算是年輕時犯下的錯吧……」

  關於幾位熟面孔聚集到基里希、重新投入公爵勢力這件事,妮基塔事先並不知情,可是她從昨晚就有類似的預感。她明白北方軍團不會只攻下基里希一帶就解編,相反地,做為女王陛下、做為瑪吉克這方的代表,這支部隊將來還有數不盡的仗要打,有數不盡的「寶物」等待他們去發掘。要想成就比起上一場戰役更宏大的戰果,軍官團與智囊團都必須不斷地擴張──那麼,無論她個人有多麼不情願,自己在生命中結識、一度脫離戰爭地獄的人們,最終都會被拉回殺戮戰場。

  這條路或許終究盼得見盡頭,卻非她這一輩所能看到的光景。

  妮基塔收起可能會不經意洩漏的不安,換上媚笑的假面,笑吟吟地給醉意正盛的阿爾法摟進懷裡、揉弄她那引人犯罪的美乳與蜜臀。

  「來來來!慶祝妳們這些小兔崽子識途知返!乾他媽的杯啊──!」

  「咿耶──!」

 

  《第十一章 完》

 

 

 

 

 

  卡娜莉亞大夢初醒般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景象。

  熟悉在於它確實存在記憶之中。

  陌生是因為這記憶應該要收在「老家」的箱子裡,一輩子只用來懷念。

  這是她在成為卡娜莉亞之前所生活的地方。以現今這張嶄新的嬰兒肥肉餅臉來看,實在是各種時代錯誤的大集結。

  讓古代學者嚇到心臟跌停一百次的「百科全書」。

  害學者與野心家對真理產生質疑的「地球儀」。

  魔法師窮極一生也無法解析的「電視機」。

  大概會是最能被各時代人們以運輸工具形式接受的「輪椅」。

  放眼望去的每件物品都帶有豐富迷人的「過去」色彩,絕非「現在」的人們所能理解的東西。

  卡娜莉亞眨了眨圓滾滾的大眼睛。

  視野邊緣沒有模糊化,眼裡所見的景色毫無曖昧之處,腦袋清晰得很。不是清明夢的話,就是被困在記憶牢籠裡。

  如果是做夢,至少也該給把貼著「過去」標籤的空氣替換成肥短可愛的雙腿,讓她啪答啪答地踢著床舖才對。

  所以是被關起來了。

  被克洛斯拉夫那個喪心病狂關進沙盒中,用腐爛牽絲的眼球盯著可愛無雙卻遺憾地四肢不全的幼女看。

  簡直是變態。

  卡娜莉亞向貼著花朵璧紙的天花板伸出右手。

  雖然看不見天花板的另一端,依稀感覺得到對面已經做好應對她的所有行動。

  完備態勢。

  正中下懷的動作會遭遇最強烈的反撲。

  但是懦弱的傢伙正守在唯一的出口嗤嗤發笑,猶豫不決只是徒增笑話。

  也只能幹了啊。

  「裘瑪,出來。」

  卡娜莉亞維持右手伸出的躺姿,以稚氣嗓音呼喚。話聲在五指伸長的右掌心凝聚成一朵小小的火色花朵,花瓣盛開後綻放出螺旋狀的橙色煙火,火光往半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再度於掌心和天花板之間匯聚成更大的紅花。

  不斷朝上空放射又集束的紅花即將觸頂時,天花板連同四面牆壁像紙箱般以平面之姿敞開,卡娜莉亞躺的床也往下縮成蠟筆塗成的單人床塗鴉。映出火色巨花的大眼睛眨了下,紙娃娃房屋就化為惡臭黑泥,融入濕冷的黑暗。

  黑暗之中,全方位的笨重步伐聲伴隨盛大的血雨及嗆鼻屍臭而至。

  「潔曼伊妲。」

  無以數計的屍體拼裝獸以勉強維持人形的姿態現身之際,卡娜莉亞召喚出比拼裝獸更巨大的八面盾牌擋住它們的去路。儘管每面盾牌之間有隙可鑽,行進路線被打斷的拼裝獸仍一個個迸出怒號、朝堅固的盾牌揮出血肉巨拳。

  肉身毆打鋼鐵的暴虐聲此起彼落,腥臭血雨陣陣落下。明明防線隨時可能被攻破,卡娜莉亞卻一派悠閒地在盾牌圍成的八方形空間中抬腳傾身、學起溜冰動作原地轉圈圈。

  就在這時,不停往空中擊發的紅花膨脹到了極限,由一朵巨大的魔力之花分裂成擊穿花瓣而出的黑霧與紅光。

  擴散的黑霧在空中停滯兩秒,而後像陣暴雨傾降於巨盾陣的左半邊。曝露在黑雨中的拼裝獸宛如受到轟炸似的動彈不得,即便橫起滲血的手臂擋住上方,最終仍在長達半分鐘的鐵雨肆虐下被炸得皮開肉綻,無一倖免。這陣痛擊巫妖大軍的黑色雨水近半化為尖銳的鐵塊卡在拼裝獸體內,另一半則在地上匯聚、沸騰,發出咕嚕咕嚕聲堆積成一具全身各處長出弩形兵器的成年女體。

  「『弩兵瑪農』!」

  名喚瑪農的液態鋼鐵用全身弩器對準四面八方的拼裝獸,旋即展開高速且不間斷的射擊。致命的漣漪不斷擊退試圖反抗的拼裝獸,鋼箭鐵矢組成的彈幕實在太過密集,沒有任何一匹獸能跨越雷池一步。這些被轟成蜂窩的拼裝獸正從包圍網的最前排相繼傾倒。

  瑪農以逐漸變小的身體持續放出箭雨之時,降臨於巨盾陣右側的紅光也在離地一至三米的半空中構築數十道擺出各種姿勢的火紅色人影。這些長著火色翅膀的人影彷彿幻象般停留於上百頭拼裝獸之間,沒有對屍體的行軍造成威脅,亦不被嚎叫的野獸當成對手。

  然而,僅僅是眨眼間──所有的人影都化為轉瞬即逝的殘像,各殘像之間拉出一條錯綜複雜的立體路徑,一隻烈火構成的有翼人形以超乎常理的速度瞬間橫掃整條路徑。那速度快到足以挖穿厚重的組合屍體、燃蝕路徑上的骨與肉,以極其龐大的魔力一口氣擊倒近百頭拼裝獸。

  「『魔人瑪瑪奈』……!」

  燃盡一切的火焰魔人英姿勃發地聳立於火海中。即使大部分魔力都用在初登場的大量瞬殺,如今構成身體的魔力量只是枝微末節,要處理殘羹剩飯也足夠了。所謂的剩飯,正是那堆被撞得破破爛爛仍有餘力站起來的拼裝獸。

  從天而降的血雨倏然加劇,瑪瑪奈遭受的影響卻相當微小。組成那副身體的並非單純的火焰,而是混雜鋼鐵在內的鐵之火。用來澆熄火苗的血雨絕大多數都淋在披著火焰外衣的液態鋼鐵上,雨點打中身體時顯現出來的黑銀部分,讓正對拼裝獸付諸暴力的瑪瑪奈看起來熠熠生輝。

  連結著黑暗的屍體拼裝獸在瑪農與瑪瑪奈的中心開花下大量損耗,因為消耗速度超出預期,隱藏於黑暗內側的巫妖本體漸漸顯露出來。接近二十米長的巨大手臂以破爛不堪的醜態,一隻接一隻從斑剝的黑暗邊界現身。腐朽的六指有如蛆蟲似地群起蠕動,緊接著所有的腐爛巨手都像是迫不及待地撲向玩具的孩童般、轟轟轟地掌向凹凸不平的巨盾陣。

  越來越多的腐爛巨臂自剝落的黑暗中顯現,八面巨盾在接二連三的掌擊下開始變形、凹陷,眼看就要被攻破了,卡娜莉亞還是沒有停止在盾牌中心單腳轉圈。

  魔力見底的鋼鐵弩兵與鐵火魔人再也牽制不住持續從黑暗地表下爬出的拼裝獸,待兩隻人影消失殆盡,無以數計的拼裝獸集體掉頭,連同興奮不已的腐朽巨掌一起湧向歪七扭八的巨盾陣。

  卡娜莉亞放出的魔力全數回流於巨盾陣內側,震盪整座黑暗牢獄的激昂之情終於為她喚來惡夢的元兇。

  「卡卡卡娜娜娜莉莉亞亞啊啊啊啊……!」

  最先出現的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夢之魔女。那是過去曾被稱為伊瑪拉爾的賢女。至於現在,只是名喚克洛斯拉夫的渣滓用來干擾她的工具。

  十字架在迷霧中看起來只是劣質的誘餌,它的背後整個黏附在巨大骷髏頭的前額骨正中央。卡娜莉亞不確定那頭骨是什麼玩意的骨骼,有點像噬菌體頭部,眼窟有兩對,大概渣滓的眼睛比一般人還多吧。

  不管怎樣,只要這玩意因受創與激動曝露出來就好辦啦!

  「嗚嘻嘻嘻!」

  卡娜莉亞停止自轉,雙掌啪地一聲合十,巨盾陣頓時煙消雲散。無數隻腐爛巨掌和屍體拼裝獸以她為中心蜂擁而至,正當那張奸笑著的肉餅臉看似就要被打爛,卡娜莉亞瞬間化為灼熱的血水灑落一地。

  飛快擴散的血漿攀爬到撞成一團的巨臂與拼裝獸身上,灼燒其身的同時,沸騰的血泡迅速形成一具具手持兵器的人體。

  「異教誅滅啊啊啊啊啊!」

  轟隆隆!

  以急速膨脹的魔力往交疊巨臂轟了個大洞出來的,乃雙手緊握血石權杖的金髮小不點──紅石裘瑪。

  「盾。」

  砰!

  突然出現在裘瑪面前、替她擋下巨蟒出洞般襲來之斷臂的,為手持二米大塔盾的魁悟女子──紅石潔曼伊妲。

  「二者神性修補。」

  嗡嗡。

  替擔任盾役的潔曼伊妲施放強力賦予術的,是身穿紅色修道服的咖啡色長捲髮女性──紅石烏咪。

  「破紋……中!」

  咻──嚓!

  同樣被賦予能力、以花朵形瞳孔鎖定空中的巨大頭骨後射出鮮紅箭矢的,是為披著紅斗篷的銀髮少女──紅石茉莉。

  「教‧敵‧必‧須‧死!」

  砰!砰!砰隆!

  一路踏著不成人形的教團軍信徒登向天際,揮舞九尺銀槍、朝紋路中和後露出破綻之巨骨展開猛攻的,乃是教團軍最強的戰士──紅石凡特莉。

  隨著紅石凡特莉往巨大頭骨砸出一道流出腐液的裂口,與巫妖大軍展開死鬥的紅石教團軍再度化零為整,四散的紅流快速集中到插於巨骨上的銀槍,連血帶槍揉合成卡娜莉亞的模樣。

  「別老是躲在女孩子的屍體後面偷窺……你這沒擔當的渣滓!」

  卡娜莉亞對著裂口注入無秩序地綻開的火焰與鐵塊之花,赤黑怒流急遽奔騰於整個頭骨、乃至於包覆住黑暗空間的巨大腐軀。屍體拼裝獸一具具瓦解溶入黑色濕土,腐爛巨臂化為黑泥回流破綻擴大的黑暗壁面,然而這些補強手段在卡娜莉亞全力一擊面前根本是杯水車薪。這場由內部引發的崩壞已經無法制止了。

  「卡卡娜娜娜莉莉……嘎!」

  卡娜莉亞頭也沒回地炸了呻吟的十字架,雙眼閃過剎那的陰影。

  沒有了結渣滓的手感。

  伊瑪拉爾的靈魂仍未解放。

  傾盡全力的攻勢只破壞那傢伙的傀儡鳥籠。

  追擊?

  不行。

  底牌已掀,下次交手就會被反制。

  況且,已經累得快闔上眼……

  模糊不清的視線掙脫了腐朽的黑暗,來到曾經被譽為黑金大道的河底遺跡。渣滓臭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劣質鋼鐵的味道。

  巫妖力量退散後,鎮守於此的無頭騎士團才從長年惡夢中復甦,它們皆向現場唯一的入侵者亮起帶有敵意的紅光。

  危機!

  可愛幼女的大危機!

  沒有力氣打敗破玩具!(←其實有)

  也沒辦法咻咻地逃跑!(←辦得到)

  這種時候只能無助地用可愛手手搭成擴音器,向群起逼近的無頭騎士大喊──!

  「救救我──勇者桐真!」

  萌力全開的幼女呼救聲尚未在依稀看得出都市輪廓的地下遺跡反彈放大,卡娜莉亞與踏起沉重步伐聲的無頭騎士之間忽地電光一閃,身披黑袍的男子以疾風迅雷之勢殺到!

  「哇哇哇幹幹幹太太快快快惹惹痾痾痾……!」

  咻砰!

  從河底遺跡侵入點以八倍速一路狂奔、快到在眼淚口水齊流的狀態下一劍砍翻無頭騎士的,正是卡娜莉亞所呼喚的對象。她悄悄收起偽裝成頭髮的天線,原地轉了個圈圈後向還有點頭暈的桐真豎起大姆指。

  「接下來交給你啦!乖寶寶睡覺覺時間到!」

  「蛤……等等啊!先幫林北隨便上個賦予……哇幹!」

  匡!匡啷!

  在卡娜莉亞像蒸發似地冒出熱氣與咻咻聲化為血漿時,又有兩具無頭騎士朝桐真揮出沉重的鐵劍。八倍速的敏捷賦予剛消退,出力控制不協調的桐真連忙舉起魔劍奧瑟雅,勉強擋下來自前方的連續砍擊。

  「跟野生無頭仔截然不同啊……!」

  奧博隆哈德姆(Lv36)。

  桐真在南域碰上的無頭騎士最高不過二十級,做為哥布林騎士的座騎等級還要更低。這邊隨便一隻強度都堪比精英莉莉姆,力量、速度與劍技皆遠勝桐真見過的無頭騎士,甚至有點神劍戰士的味道了。

  眼見無頭騎士一個個拔劍進入戰鬥態勢,桐真緊握發出嗡嗡聲的奧瑟雅,主動向他面前的兩具活鎧甲展開攻擊!

  「桐真劍法‧突突ㄊ……喔靠!」

  「──喵吼吼吼!」

  本該是由最帥的魔劍戰士使出的帥氣四連擊……因為粉中帶紫的風暴突然亂入,驟變成某隻莉莉姆的個人秀。雄糾糾的無頭騎士被桐真連插兩劍、又給魔法莉莉姆的飛衝攻擊撞飛出去,緊接著另一個騎士也被天外飛來的桃色及橙色流星撞倒在地。

  以咪咪卡為首的三隻莉莉姆在緊急停止攻擊的桐真前方擺出超厲害姿勢!

  「可愛動倫噠!」(晶鈴!)

  「法膩無邊哦哦哦!」(晶鈴鈴!)

  「敲可愛魔法莉莉姆☆戰隊!」(登愣──)

  「「「登場溜哦哦哦!」」」(登登登!)

  桐真一臉呆滯地望向增殖的魔法莉莉姆,接著又舉起奧瑟雅迎戰大步向前的無頭騎士團。咪咪卡、菲菲涅和茵茵兒三隻莉莉姆沒有因為桐真無視她們而失落,馬上就晃起興奮甩動的尾巴、往旁邊跑開,把隊伍整齊的大批騎士誘導開來。

  數以百計的無頭騎士隊伍一亂,頓時嚇得桐真想對眾貓大喊「媽的智障!」不過冷靜下來想想,無頭騎士有一旦鎖定目標就緊咬不放的習性,那群離開正面路線的騎士確實也沒有因為桐真就在附近而轉移注意。看來咪咪卡還是有在動腦……

  「哇──咿!哇──咿!」

  ……大概有吧。

  只要確認哪些敵人的目標是自己,就能盡量保持一對三以內的交戰數量且戰且退。若是不慎引發超過三個敵人投入戰鬥,就利用被莉莉姆誘導的無害騎士來增加大部隊的行軍阻礙,伺機幹掉多出來的敵人。桐真漸漸抓到與這些傢伙交手的節奏了。

  一人三貓邊打邊後退,紅光一枚接一枚熄滅。但是騎士數量實在太多、多到不行,就算桐真等人幹掉足足二十二個敵人,密密麻麻的紅光仍然有五百枚以上。其中還混雜光點與身形都比一般騎士大許多的危險傢伙。

  除此之外,尚有一點讓桐真深感不宜再戰,那就是蕾拉與希瑪來援得未免太慢。他們都快退到河底遺跡侵入點了,本應前來會合的兩人卻還留在地下洞窟區域,也許是被在遺跡附近活動的拉娜人盯上……現在沒有紅石教團幫忙確保路線安全,拉娜族戰士兇起來難纏得很,絕不能陷入前後包抄的局面。

  「……咪咪卡!再繞一圈就撤!」

  「嗯喵!」

  接獲指示的咪咪卡向菲菲涅與茵茵兒傳達撤退命令,三貓繞完最後一圈就收束於桐真身邊,接著大夥一同轉身拔腿狂奔。無頭騎士團雖然沒有跑起來,也都踏著整齊劃一的急湊步伐追趕上來。

  喀隆!喀隆!喀隆!喀隆!

  大隊行軍聲震撼著桐真不安的內心,莉莉姆們卻像在玩耍似地喵喵叫著。好不容易抵達侵入點、退回地下洞窟,果然發現正被拉娜族戰士圍攻的兩人。

  「桐真……唔。」

  越發強烈的震動逼近,打得不可開交的邪劍戰士與拉娜族戰士都停下手中的武器。無需多言,早已習慣險中求生的雙方同時將目標從眼前轉移至遺跡深處。

  對拉娜族戰士而言,遺跡入口的垂直巨洞難以讓全員緊急逃脫。

  對桐真一行來說,強行突破此處很可能會陷入泥淖,入口上方或許也有敵人看守。

  雙方人馬達成僅止於危機解除的默契。戰士團當中最強悍的巴蛇眾劍鬥士上前助陣,與桐真等人協防一次只夠三、四具無頭騎士通行的入口。實力差強人意者與傷患則退到後方準備撤離。

  這場防守戰持續到後方的拉娜族戰士搭好繩索,才依序由戰士團傷患、桐真隊伍、巴蛇眾的順序進行撤退。在地底下打得灰頭土臉的桐真才剛迎向陽光喘口氣,馬上又跟著蕾拉往拉娜族戰士基於敬意讓出的道路離開此地。

  由於湧現大量高等級無頭騎士與真身不明的巨型魔物,地下遺跡被拉娜族列為最危險地區之一。沙度拉娜女王下令在遺跡各入口佈署以巴蛇眾為主力的警戒營地,此舉大大提升桐真等人試圖潛入地下的難度。

  紅石教團在卡娜莉亞休眠後重新開始運作,也算是了結一項任務。

  冬雪初融時,桐真已現身邊境之地的最前線,與帶來恐怖瘴氣的希爾黛拉宮展開漫長的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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