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A
經過一番簡單講解,告知各部隊所負責的工作後,聯盟核心終於還是離開本部基地,朝北方的魯特亞雪山基地前進。由於大多數的代行者及核心設施已經先一步出發,照理來說聯盟車隊的行動速度不至於太慢。可惜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出了聯盟本部,大夥在戒備森嚴的廣場集合,就等候長官一聲令下。各近衛部隊統一穿上裝甲機,並「步行」護衛各自所屬長官或貴重物,所以整體速度可說是奇慢無比。當第一近衛部隊受命出發後,第五隊的我們也正在準備當中──不,確切來說,是除了我以外的八個人。
黛娜等四人也許習慣了快速著裝,在原四機師的大家還拖拖拉拉的時候,她們就已經著裝完畢,現在正在檢查裝甲機的電源及裝置;反觀,茱莉亞與英格麗雖然還在閒聊,她們的進度卻遠比正為了T恤所苦的希貝兒要好得多,也比初次穿戴裝甲機、怯生生地按照工作人員指示行動的妮坦要好太多了。
茱莉亞與英格麗應該是沒問題了,妮坦的速度也勉強說得過去,至於希貝兒……
唉……怎麼有人入伍這麼久了,還穿不好配給T恤呀?我盯著連續兩次穿反的希貝兒好一會兒,在她即將穿錯第三次前叫住她。希貝兒對於我一次就能幫她穿好的動作感到驚訝不已,可怎麼好像是我該對她的笨拙吃驚呢?
「應該是最後一趟旅程了,妳呀,最好快點學著穿衣服喔。」我趁著幫希貝兒整理衣服時,不忘多唸兩句。
希貝兒的身體不停亂動,雖然她很配合地穿上T恤,但對於我提供的特別服務似乎不太滿意似的,一下子扭來扭去、一下子又發出怪聲,讓我有一種照顧幼兒的感覺;衣物處理完畢後,再來就是她那頭髒亂的頭髮──簡直就像剛從修羅戰場歸來的骯髒的褐髮,怎麼也無法令人聯想這是不久前才梳洗過的樣貌。
「啊、啊嗚!好痛好痛好痛……」希貝兒的呻吟聲隨著我手中的梳子此起彼落,有時我還得用手撕掉「黏」在髮根上的小小紙屑,怎麼我就沒在英格麗與茱莉亞的頭上發現這些東西啊?
「啊嗚嗚嗚嗚……人家的頭……」
「所以說,以後是不是該保持整潔?」說這話的同時,我特地用力刷了一下頭髮。
「啊嗚啊……希貝兒會聽伊蒂絲的話啦……」
「本來就該這樣了。再怎麼樣也是女孩子啊,髒成這樣小心沒人要喔。」嗯哼,我開始當起希貝兒的媽媽了,這種感覺還真奇特。
「啊嗚……」
好不容易,即使希貝兒接連不斷地掙扎,我還是成功幫她打理乾淨。骯髒蓬亂的頭髮變成整齊乾淨的直髮,內外亂翻的衣服也整理完畢,雖然不知為何她的身上還是瀰漫著濃厚的漿糊味與機油味,遠遠看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我對突然母性本能大發的自己感到好笑,但是希貝兒卻在整理結束後轉過身子,一臉開心地抱住我。唔嗯,也許自己的行為沒有想像中那般幼稚吧。我愣了一下子,然後也跟著給予回抱。希貝兒的身材不像英格麗那樣前凸後翹,可是抱起來卻意外地溫暖。
等到順利抵達雪山基地後,見面的機會應該會更少了吧。雖然希貝兒的笨拙與單純總讓我放不下心,要是我連這點擔心的資格都沒有,我真的能夠安心地離開她們嗎?啊啊……我還是希望下一次醒來可以看見這個需要我照顧的寶貝,當然那一臉嚴肅的茱莉亞、活潑開朗的英格麗也能在身邊,這才是我所想要的未來呀……
就在眉頭不禁皺起時──
「伊蒂絲放心吧!希貝兒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打理一切了唷!」
怎麼──
「而且還有參謀長在嘛。是參謀長的話……」
我的眼淚──
「……英格麗也會……」
啊啊──
我哭了嗎?
嗚嗯……感覺整顆心揪了起來,這就是所謂的心痛嗎……?
不行,絕對不可以再想下去。馬上就要輪到我們出發了,我必須儘快調適心情才可以。
「真──是──的,伊蒂絲都沒在聽唷?」
「……啊,抱歉哦,因為不曉得她們兩個人準備得怎樣了,所以……」
這個時候,我們不約而同地聽見啪喀啪喀的聲音,原來全副武裝的茱莉亞已經準備好了,她正一邊調整裝甲手腕、一邊走向我們倆。仔細想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見穿著裝甲機的茱莉亞,不知為何,這景象讓我有些感傷。啊,不行!這次不能再掉下眼淚了!
「伊蒂絲,怎麼突然抱著那個笨蛋哭啦?」茱莉亞一副傷腦筋的樣子問道。
該傷腦筋的是我才對吧……我向茱莉亞使了個眼色,茱莉亞才笑笑地點頭。她真的懂我的意思嗎?不過希貝兒的神經不是普通的大條,這件事就算了吧。
惱人的哨音響起,第二隊已經受命出發了。
我看到英格麗正牽著步伐蹣跚的妮坦走過來,她們的狀況看來還不錯。一番拉扯過後,好不容易將希貝兒從我身上拉開的茱莉亞,正拎著那個大笨蛋的衣服往著裝區走去,這樣沒問題嗎?
英格麗的微笑具有莫名的感染力,讓我不知不覺間也安心了起來。我們一起替妮坦調整裝甲機的穿戴,在有限的時間內反覆製造並解決問題,直到茱莉亞與希貝兒的出現。
「大家都……」難以掩飾的悲哀湧上心頭,雙唇微啟。
此時,督導本隊的愛莉潔透過廣播器打斷了我的思緒。
「第五隊,快點進行最終確認,準備出發了!」
茱莉亞給了我堅定的笑容,同樣的英格麗、希貝兒與妮坦也是如此,馬上就要出發了,我就姑且當它是個無聲的約定吧──
一定要再相見的約定。
我相信大家的笑容是這麼說的,而我也抱持同樣的心情微笑著。我在愛莉潔的催促下終於搭上裝甲運兵車。也許是因為沒有特別要我這個被保護者準備的東西,在我進入座艙後,看起來不怎麼堅固的裝甲板便緩緩地關上。
只剩下一片漆黑。以及……兩個人的嘆息。
咦?兩個人?
「妳也是代行者嗎?」我驚訝地朝聲音來源處問道。
『代行者……?實在很久很久沒聽到這個詞……呢?』
這種「聲音」……難道會是使徒?不,絕對是使徒沒錯。我忘不了蒂芙妮的聲音,而這傢伙雖然講話有氣無力的,卻與蒂芙妮有著同樣的味道。
「……想殺了我嗎?」身體微微向前傾,悄悄將手移往腰際。
『殺妳……?在昨天以前或許……應該說好像會……吧?』
啊?這傢伙說話方式怎麼跟蒂芙妮差這麼多?不論是語氣、用字還是怪異語法,都不像蒂芙妮那種充滿殺意的脅迫。不好,我可不能鬆懈下來……
『很麻煩……總之我會保護妳……在妳死之前……可能?』
「什麼跟什麼啊,妳不是跟蒂芙妮一樣殺人不眨眼嗎?別以為兩三句話就能騙過我。」
緊握著槍柄、隨時準備應戰的我,其實內心正渴求著對方不要被我的話給刺激了才好。
『代行者消去命令已經解除……反正塔芙妮也懶得殺代行者……明明就有比殺戮要舒服的相處方式……?』
瞬間,準備拔槍的右手被某種熱呼呼的東西捆住,然後被壓倒性的力量高舉著。
果然還是大意了……不,就算事先察覺,要在極短時間內拔槍也是不可能辦到的呀!然而,我的腦海忽然閃過海潔爾嚴肅的神情。體術──要是我認真學習的話,是否也能在使徒抓住我以前,取得制敵先機?
直立的右手仍被緊緊纏繞著,而我的右側不知何時多了道身影。是使徒,那位講話懶洋洋、動作卻十分靈敏的塔芙妮。
不知名的花香隨著冰冷的髮絲垂落在我的右肩上,我可以感覺到塔芙妮的身體有著一股難以抗拒的香味,兩股味道巧妙地融合在一塊,使我的心情迅速地平靜下來。
「妳……妳想做什麼?」雖然知道這麼問很多餘,我還是語氣平淡地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我竟然完全感覺不到塔芙妮──使徒帶來的恐懼感?是塔芙妮的味道誘惑了我,還是……
『身為代行者的悲哀……捨棄吧……塔芙妮將帶給妳至上的愉悅……?』
愉……愉悅……?哇啊!
耳朵感到一陣酥麻。塔芙妮溫熱豐滿的舌頭順著右耳垂往上滑過,濕熱的舌尖在耳朵外緩緩挪動,由塔芙妮口中散發出來的熱氣強勢地裹住我的右耳,接著被塔芙妮一口含住。
『唔呼呼……代行者的味道就是不一樣……耶?』
如此說著意味不明的話,塔芙妮一手繞過我的背、鑽入左手與身體的隙縫間,一手極緩慢地由我的右臂向下挪移,兩手最後在腋下停住。塔芙妮的手滲出一種溫熱的液體,制服就被那種東西融掉了,使得她的雙手很快就觸碰到我的身體;雖然制服確實被那種液體破壞,當她的手帶著熱液撫摸我的腋下時,不帶刺激性的液體碰觸到肌膚後立即產生一陣冰涼,而後我只感覺到侵入者無禮的行為。
「啊嗯……」
呃……儘管黑暗的空間中沒有其他人存在,被撫弄這個部位多少還是會感到羞恥……
「所、所以說,不要這樣啦……!」我好不容易才擠出的聲音,卻感到如此言不由衷。
塔芙妮沒有理會我的反抗。或許她從我的呼吸與心跳判斷出剛才那句話根本沒有意義。事實上,我也無法確切認定自己是要反抗抑或順從,思慮彷彿陷入無盡的混沌之中。
『淫亂的本能……真是可口呢……?』
塔芙妮慵懶的語調逐漸使我卸下防備。為什麼她的聲音如此溫柔呢?
黏滑的腋下冒出熱氣。從塔芙妮兩隻手傳遞過來的體溫,不停地磨蹭著敏感的肌膚。唔哇……這傢伙怎麼會知道我的弱點……這樣下去沒問題嗎……
「呼……嗯……」
──沒問題才怪!對方可是使徒,是那群亡者部隊的頭頭,是我們人類的敵人呀!
我盡可能壓制快感的錯覺,吞吞吐吐地說道:
「放開……放開我!再不住手就……」話還沒說完,我的頭猛地一震,整個人就被塔芙妮壓倒在地上。
感覺不到任何殺意。相反地,塔芙妮的髮絲從兩側輕輕裹住我的臉頰,在完全感受不出一絲壓迫感的情況下,我開始質疑自己的身體與精神。
繼續無謂的反抗……或是順著內心深處的本能?
『塔芙妮喜歡妳的味道……非常地……非常地……?』
啊啊……怎麼會有如此溫柔的聲音呢……眼前將我壓倒在地的女子,真的是統御死軍的使徒嗎……?
我閉上了眼。
即使身處黑暗中,隱約顯現的事物仍舊會干涉人的判斷,這點無庸至疑;也許這就是塔芙妮口中的「本能」,但是我不相信自己會敗給這種充滿曖昧的影響力,我必須靠自己來突破這個大鎖才行。
縱使是無法逃避的陷阱,也要想辦法掙脫。
「來吧。」我對黑暗說道。
冰涼的髮絲產生變化,它們的主人小心翼翼地壓低身子,頻頻散發誘人香氣的雙唇靈敏地貼到我的嘴上,溫熱的舌頭輕而易舉地闖入我的嘴裡。
不光是味道,就連舌頭的觸感也十分溫柔而舒適……
塔芙妮以舌尖輪番舔弄著我的舌頭與嘴腔,濃厚的唾液挾著淡淡香味滑入我的嘴中,身體直覺到如此舒適的感觸,沒花任何力氣就嚥下了塔芙妮的唾液。
唔……只不過是口水,身體怎麼開始發熱了呢……
『唔呼呼……塔芙妮全身都是可口的媚藥呢……很棒吧……?』
媚、媚藥?就是上次海潔爾用的那種──唔──呃──
腦袋幾乎停止了繁複了思考。不,是不願去思考。
發熱的身體也漸漸失去了力氣,可是這對本來就沒有要抵抗的我來說,構不上任何威脅。
塔芙妮的唾液持續滑進喉嚨裡,我無法抗拒這股充滿魅惑的吸引力,雙唇更加用力地吸住她的嘴唇。但是,本來身為進攻方的塔芙妮此刻卻收回了她的吻。
「呃……」
或許是受到冰冷空氣的刺激,我有些失望地睜開雙眼。
塔芙妮碩大柔軟的乳房很是溫柔地貼在我的臉上,她的雙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並改變姿勢,移動那對散發著乳香的源頭來到我的嘴前。
嗯哼……果然很美味……
『放心……塔芙妮的乳汁比唾液更加可口……效果也強上數倍……呢?』
「嗯……哼……」
25─C
戰時司令部的空氣依然沉重。
相較於以往由最高執行長──多明妮可中將那嚴謹而平穩的聲音所散播出來的肅殺之氣,此刻司令部是沉浸於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詭譎氣氛之中。
她們早已習慣從各自座位上接收來自各地的電報。究竟是小型組織在做亂呢?抑或是「死軍」又出現了?不管是哪種狀況,只要將消息回報給長官,再來就不干她們的事了。是呀,反正待在這種一成不變的世界裡,又有什麼好操心的?按照程序將狀況回報並等候指令,機械般完成一道道手續幾乎就佔去了自己那渺小的一生,反正接下來的事情也有其他人會去做呢!
然而,即使今天她們所熟悉的長官沒有出現,指揮室卻同樣瀰漫著一陣低氣壓,想必是有什麼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才對。
例如,那從半夜便兀自累積至上百封的緊急電報。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狀況。照理說前一批夜間人員也該發現到才對,但是不論在交班、寒暄上,同僚們的態度都十分正常,每個人都一如往常地頂著一雙熊貓眼,準備用過早餐就回寢室休息;直到正式「上工」後,指揮室的警報器才突然嗡嗡作響,嚇得眾人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有來自東北部魯特亞沿岸環狀防衛線、北方卡達防衛線、南方海森防衛線、東南部諸多小型組織及納瓦索邊境等地的電報,以往的友邦突然大舉入侵並且已從東北角登陸展開,令人震驚不已的消息正持續傳來。
嗶、嗶、嗶。
由於事發突然,大夥還在忙著向各基地確認情報的時候,討人厭的聲音再度響起。一名上了年紀的資深軍官從容不迫地下達指示,仍心有餘悸的年輕軍官則小心翼翼地確認並唸了出來:
「零六三三,經我卡達第四偵查站之確認,聯盟第七、十一、十二機械化步兵師團,及第十六機甲師團之防線潰敗。地球聯合軍集結至少十個師團的戰力,準備對我展開侵攻。」
空氣因電報而凝結,只有下一封電報傳來的嗶嗶聲膽敢放肆地大聲喧嘩。
──該怎麼辦?
──妳問我我問誰啊!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呀!
無聲的交談反映在面面相覷的眾人臉上,此刻可說是她們臉部肌肉有史以來最為靈活的時候了。資深軍官見事態重大,頂頭上司也不在指揮部,只能派一名軍官前去尋找指揮官;但是她也因為被電報內容稍稍嚇到,以致於整個命令傳遞遲了大約五、六秒之久。
「──克莉絲汀上尉,請妳現在馬上去聯絡瑪格麗特上將,上將應該還在維修部監督補給事宜;茉伊拉上尉,妳立即前往憲兵本部,以司令部的指示要求派出憲兵隊管制基地,我這邊亦會向憲兵隊提出正式命令……」
不愧是資深軍官,即使在上司不在現場的狀況,依然能發揮那僅次於指揮官的統御能力。不過,這位頗具氣勢的軍官話還沒說完,指揮室的門就被某個人打了開來。
踏入指揮室的女子有著亮眼的金色短髮、傲人的雙峰及閃爍著光芒的雙眸,也許是因為行走姿勢非常正確之故,不禁令人聯想到嚴厲的前長官。
海潔爾‧菲蕾德‧法蘭利特──位階「上將」。
「長官好!」資深軍官顧不得方才的指揮權,一臉嚴肅地轉身行禮;接著全室的軍人們整齊劃一地起身、敬禮。
「不必多禮。」身為指揮者的法蘭利特一派輕鬆地朝指揮室中央走去,她有些疲倦地揮了揮手,一旁的軍官們才一一轉身重新坐好。法蘭利特並未詢問資深軍官的意見,她彷彿早已知悉所有事情似地,以流暢的速度開始下令:「克莉絲汀幫我泡杯黑咖啡再弄來一些土司、茉伊拉在去請憲兵隊出動前先回我的寢室,門沒有鎖,裡頭有兩個睡過頭的小隊長麻煩叫醒她們;梅亞負責聯絡卡達防衛線,要求其南撤至五十九師駐紮區;另外還有一件雖然不太有希望的事情……羅娜雅還是向納瓦索的艾蜜莉亞中將發封電報,建議命令其當下展開東北七十里長之防線,並堅守戰線直到援軍趕到為止──」
話說到此,法蘭利特不禁噗嗤笑出聲來。她自然知道宣告脫離自由聯盟的艾蜜莉亞是不會笨到聽從她的命令,同時她亦認為這種形式上的舉動多少可以帶動些士氣。不管是在多艱難的處境,形式化的事務就算公開也沒關係,這種東西與機密不同,是一種不會對自己造成損失、亦能提升士氣及凝聚向心力的魔法。
四名奉命行事的軍官一同向法蘭利特行禮,其中兩名軍官步伐一致地走出指揮室,另外兩名則開始處理相關事務。皮靴與大理石地板磨擦的聲音十分悅耳,但是指揮室那扇老舊的鐵門卻會發出煞風景的嘎吱聲,法蘭利特對此特別感冒。
軍官離開以後,這裡除了儀器的低鳴,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音。直到數分鐘後指揮官的早餐送達為止。
在指揮官一面啜飲咖啡一面端詳那張屬於她的坐椅之時,又有新的電報傳了進來。那封來自西部軍事基地的電報同樣帶來令人不安的消息,同樣的這也由一位年輕軍官呈報:
「零六四零,艾莉卡上尉率領的野百合部隊宣告脫離自由聯盟,所屬部隊突破基地警備隊的守備區域後,朝東方……」
報告者話聲未落,只見指揮官懶洋洋地抬起一隻手,要她別再說下去了。
時間也該差不多了才對。按照憲兵隊訓練出來的盥洗速度,也許那兩隻小貓咪已經全副武裝地出現在指揮室外了吧?法蘭利特對氣氛沉重的指揮室感到反胃,除了手中那杯已經見底的黑咖啡,就連剛烤好的土司也激不起她的食慾;而她從來不認為待在指揮室裡可以對聯盟做出什麼有用的貢獻,或許這也是她之所以對參謀部嗤之以鼻的緣故吧。
總而言之,現在就算待在這兒坐鎮指揮,不過是無聊至極的聊以自慰罷了。簡單地交待幾句猶如「多加注意」一類可有可無的命令,法蘭利特懊惱地抓著頭,不顧部下們的勸阻毅然離開了指揮室。
僅僅是一門之隔,雖然吸入的空氣同樣冰冷刺鼻,卻有種身輕如燕的解放感。直到沉重之門徹底關上以前,背後依然傳來部屬們惶恐的視線。
「艾梅妲、伊妮莉可。」法蘭利特幾近無意識地輕喚,對象是似乎從一開始便認真警衛指揮室大門的兩位少女。
「是!」兩道活力十足的聲音響起,但是她們的臉上卻繃著異常嚴肅的神情。
就像將要發生什麼事情般。名喚艾梅達的少女表情十分認真,而另一邊的伊妮莉可則是以嚴謹的目光注視著長官的背影。
「……邊走邊講,時間可能不太夠。」法蘭利特輕閉雙眼、動作優雅地邁出步伐。等到走過三步之後,才張開眼睛問道:「妳們知道,裝甲機這種東西是怎麼來的嗎?」
「EL紀元前三年,由被譽為『步兵教母』的科學家,愛茵達‧菲蕾德小姐所研發的機動重型裝甲步兵載具,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EL紀元,所開發出來的新型戰爭兵器。」答話的是艾梅妲,她的表情雖然嚴肅,仍遮掩不住自信十分的語氣。
長官輕輕地點了頭。
「那麼EL紀元確切來說,是以什麼作為與西曆的劃分?」
「死者復甦。」這次換眉頭微皺的伊妮莉可答道。
「造成此一事件的元兇,又是誰呢?」
艾梅妲與伊妮莉可對望一眼,然後由伊妮莉可回答:
「愛茵達‧萊傑魯斯。『據說』是偉大的菲蕾德小姐之雙胞胎姐姐,因對人類的憎恨而投入非人道的生化研究,做為最終成果的自我增殖系統造就無以數計的失控細胞,以出乎全人類知識之外的方式帶來真正的末日。」
「哎呀……」長官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停下腳步、吐了口氣,過了數秒,再次邁開步伐並笑道:「模範答覆,就跟教科書上寫得一模一樣。雖然只是以前開的玩笑,想不到妳們還真的將過去的事件都牢記在心,看來是我低估了妳們呢。」
可愛的兩人表情嚴肅地受到了誇獎……然後再度側頭互望,不過這次她們倆都相視而笑。
臨時測驗般的對談結束不久,她們到了一扇與指揮室大門同樣令人感到沉重的門扉前,雖然同樣隸屬軍事機構,似乎不是什麼禁入重地。一旁牆壁上的招牌只有簡單的告知,總之這扇門的後頭就是存放供指揮本部臨時備戰用的輕兵器吧。
長官不急不徐地從腰際取出大串鑰匙,從中挑選出一支圓柱造型的銀色物體,接著將它插入大門右側的小洞裡。輕輕地朝右側旋轉九十度,厚重的大門便倏地朝左右打開。
兩名少女隨著長官的身影一同沒入漆黑之中,大門接著關上。
「這是最後一次了呀。」置身於黑暗之中的法蘭利特啟動了某種機器,多如繁星的亮點隨著儀器的啟動而亮了起來,紅紅綠綠打出三人的身影。「數分鐘過後,劇烈改變的世界將不會再給予人類喘息,而在這曖昧不清的時代,總是要犧牲某些東西才能前進呀。」
話題不僅僅止於任務,而是超越了常規的某種感情。法蘭利特露出十分虛偽的微笑,在兩位一臉嚴謹的少女面前。少女們自知長官並不是向自己詢問答覆,因此她們保持沉默。
「既然我從多明妮可中將那裡接下了代理執行長一職,也就代表我家族該對聯盟的養育之恩加以回報。也許妳們認為淡薄的血脈與荒唐的現實不具任何說服力,但那流在我們體內的血液、人類透過使徒傳承下來的資訊,正是最好的證明。」
少女們動作一致地點頭。她們早在數年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為了這一天的到來。為了「長官」的最後召集。只要是這位長官的指示,她們願意竭盡所能去達成。
「那麼,這是最後一次的召集了。」長官臉上的虛偽微笑消失,變成了真正充滿感情的淺笑。「即使如此,還是可以撒嬌呢?」
法蘭利特輕撫著兩人小小的頭,在緩慢的溫柔流瀉之時,兩位少女的撲克臉因而崩坍,眼角也泛起晶瑩淚光。呼吸因為傷感而急促,可愛的臉頰也在瞬間漲得通紅。
「……這段時間辛苦了。艾梅妲、伊妮莉可。妳們做的很好,我以妳們為傲。」
本來嚴肅的氣氛此刻已蕩然無存。只剩下急遽湧現的悲傷,佔據兩位卸下戒心的少女意識。
「是的……姐姐大人……」艾梅妲強忍住哀傷,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相較之下,無法克制激動情緒的伊妮莉可,則整個人撲倒在法蘭利特懷裡哭了起來。
「姐姐……伊莎貝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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