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士兵們的活力皆耗盡於稍早的清理任務上,今晚的營地在稍嫌沉悶的晚飯過後很快就陷入令人不安的寧靜氛圍。有的人藉由這段時間讓疲倦的身軀好好休息,有的人抱著無奈的心情抓起記事本不停地寫,更多的人則是懶散地躺在地上或仰望無星之夜、漫無目的地等待時光流逝。無論如何,累壞的身體、倦累的精神、低沉的士氣再再緊咬著這支早該在返家途中的部隊。而她們之所以能夠支撐下去,純粹只是因為不安的情緒得以寄託於各自的長官之中,如此而已。
協助伙食班處理完餐盤的卡琳在簡單的環視後亦抱持同樣的心情,快步返回長官帳篷裡。
在卡蜜拉與西方軍負責人討論的這段期間,她得再三確認長官的準備工作是否已經備妥。乍聽之下這似乎是很麻煩的副官工作,然而實際做起來卻又不是那麼回事。雖然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一點在於她們的中隊凝聚力較高,許多事情不需要由她這個副官再三提醒,各小隊之間很快便能達成協調。這是讓她負擔比較沒那麼重的主因,也是卡蜜拉中隊組成以來最引以為傲的一點。
不過……想到中隊的同時,卡琳也想起了隊上出現偽造擁抱券一事。她小心翼翼地從口袋中取出那張十分寶貝的擁抱券,將之攤平在矮桌上,以混了些擔憂的目光辨認其真偽。由於她曾參與手工擁抱券的製作,擁抱券正反面所留下的暗碼位置亦一清二楚。
「四號……」
小小聲地確認暗碼之後,卡琳這才鬆了口氣。就在這時──
「哇啊!」
某個人突然從背後抱住卡琳。在她驚叫出聲的時候,不屬於自己的寒冷髮絲搔上她的後頸,沉甸甸的下巴靠在她的左肩,而那膚色熟悉的兩隻手迅速地繞過她的兩側、交扣於皮帶上。卡琳就這麼被某人給緊緊抱住。
在她逐漸恢復的理智能夠辨認出那人其實是她所熟識的長官以前,靈敏的鼻子已經透過空氣中飄浮著的某股香味確認了那人的身分。
卡蜜拉像個惡作劇的孩子般,將卡琳嚇了一跳的同時緊緊地抱住她,並在她的肩膀上開心地微笑。
「卡蜜拉姊……?」
「是?」
聽見那毫無答覆之意的聲音,對於卡蜜拉突如其來的舉動百思不解的卡琳一時語塞。在卡蜜拉笑吟吟地哼起旋律後,她才慌張地說下去:
「您在做什麼,現在不是該討論……」
沒聽過的旋律漸漸地由活潑轉為柔淡,卡蜜拉也愉悅地隨之擺動身體。卡琳又苦惱好一會兒,才發覺桌上那張亮在兩人眼前的擁抱券。
「券……」
「對呀,擁抱券哦。」
「啊……不是的。卡蜜拉姊,我並不是……」
「好──啦。我知道、我知道,妳只要放輕鬆就好囉。」
「所以說不是現在……咦?卡蜜拉姊?」
卡琳對於開始解開她的皮帶的卡蜜拉拋出夾雜著害羞與疑惑的聲音,然而卡蜜拉的動作並未就此打住。
「等、等一等。卡蜜拉姊,您這是在……」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說了,妳只要放輕鬆就好了嗎?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不對啦。您是不是誤會……嗚!」
背叛了主人的皮帶於腰際一縮,便輕而易舉地掉落地上。卡蜜拉接著以同樣流暢的動作解開卡琳長褲上的鈕釦,並將那鬆脫的褲子往下一拉。
卡琳氣餒地發出彆扭的聲音。她完全不曉得現在是什麼狀況,同時也因為自己竟然心生一絲任由卡蜜拉戲弄的想法而自責。她就這麼在心中重覆著於事無補的譴責及辯護,直到上衣的鈕釦全部被解開、雙腿感受到一陣涼意的時候,才在卡蜜拉的催促下跳脫出來。
覆蓋在綠衫上的那雙手既優雅又溫柔,讓在卡琳心中激戰的雙方不約而同地沉靜下來。卡蜜拉的手穿梭於軍服及襯衫之間,在一件薄衫構成的微薄阻礙下撫摸起她受寵若驚的小胸部。有別於以往那看似堅強、實則比自己要害羞靦腆的長官,卡琳意識到這絕對不是正常的現象。即使如此,她依舊未能在第一時間阻止卡蜜拉怪異的行為。
二十多年來,她的身體還是首次被別人碰觸。卡琳嗅著由後方傳來的卡蜜拉的氣味、聆聽那雙手與軍服磨擦的聲音,很快便在卡蜜拉的撫弄下產生反應。
「這對可愛的小胸部,很久沒被碰了吧?」
在卡蜜拉咬住她敏感的耳垂時,畏懼地挺立起來的乳頭感覺到些許疼痛。卡琳害羞地低下頭,看見卡蜜拉正輕捏那凸顯於綠色襯衫上的乳頭。
「少尉的工作很忙吧?妳有多久沒好好來一次了呢?」
以指甲摳弄著乳頭的卡蜜拉一邊親吻她的耳朵,一邊以溫柔的聲調說著。
「一年……吧。」
卡琳以眼角餘光瞥見那垂落於右臂上的卡蜜拉的金髮,精神卻無法再藉由任何事物集中。她漸漸地放棄掙扎。目光膽怯地重回那陷於綠衫之中的幾根指頭,她吐出含蓄而低沉的呻吟。比起自己偶爾一次的自慰,光是像這樣被卡蜜拉以稍微帶點力氣的力道捏擠乳房,感覺就已經遠遠超出了自慰帶來的滿足感。她發熱的臉頰正式宣告投降是在卡蜜拉的親吻之後。卡琳兩隻手惶恐地垂在擺動著的卡蜜拉的雙手上,從卡蜜拉給予她的愛撫中,感受著令人開心又羞恥的變化。她再也無心顧及那張飄落的擁抱券,它已經給了她遠遠超出券值所能夠換來的獎勵。
這時卡蜜拉收回她的左手,要卡琳接續愛撫的動作。她細心地指導她該如何撫慰那渴求被愛意包裹的乳房。等到卡琳的動作變得熟稔,她給了她一個深吻以示獎勵。卡蜜拉吻著她的嘴唇,接著併攏左手的食指及中指、讓眼神渙散的卡琳含住她的手指。一會兒後,她再將被熱氣纏繞的手指抽出、放入自己口中,在卡琳略顯失望的注視下吸吮卡琳的口水,直到心滿意足為止。她們倆彼此交換幾次口水之後,卡蜜拉愛撫她的動作稍稍加快。
卡蜜拉收回另一隻手,同樣要卡琳繼續愛撫自己。而那隻縮回的右手同樣伸出兩個指頭,在她陶醉於卡琳的唾液時供卡琳吸吮。
「我的手指被這樣咕啾咕啾地吸著呢……」
卡蜜拉說著便主動抽動起來,讓本來吸著手指的卡琳一下子屈於劣勢。望著那張興奮又不安的臉孔,卡蜜拉不自覺地漸漸加快速度。直到卡琳面露苦色,她才在數秒的加速之後猛然抽出。
「咕……嘔!」
噙淚難受的卡琳將喉間沉積的不快感盡數投入卡蜜拉那雙早已於嘴前備妥的手掌,在卡蜜拉的親吻下吐了出來。兩個手掌構成的小小窟窿一下子就被卡琳的嘔吐物填滿,裡頭還有才剛下肚沒多久的晚餐。溫熱而噁心的觸感銜在嘴邊及口中,被熱氣沖暈的腦袋則是發出了催吐的警告。接連三次難以控制的嘔吐結束後,卡琳發出了難過的呻吟。
眼見卡琳穩定下來之後,卡蜜拉接著將雙手捧著的嘔吐物通通倒向卡琳的襯衫。這個動作頓時讓卡琳感到另一股詭譎的噁心。
「卡蜜拉姊……不要這樣……」
儘管這般說道,她的身體卻仍然受到卡蜜拉的影響而興奮著。卡蜜拉無視於她的哀求,將那瀰漫著刺鼻臭味的嘔吐物塗抹在她的襯衫上,接著抓住卡琳不知何時停擺下來的手,繼續撫弄變得骯髒的胸部。
「妳看,這裡變得這麼誘人了哦。少尉的這裡……」
「咦……?」
卡蜜拉繼續親吻停留在她嘴角上的噁心氣味,然後慢慢地垂下一隻滑順而濕亮的手,在卡琳毫無抗拒之下伸入她的內褲中。沒有任何感官上的預兆,卡蜜拉的手指連她渴望被撫摸的陰蒂都沒碰觸,即鑽進那已吐出淫穢細流的陰道裡。
「啊啊……停下啊……」
卡蜜拉的手指開始粗魯地抽動,而那愛撫著胸部的手亦隨之加重力道。卡琳以朦朧的視線望著露出淫蕩笑容的卡蜜拉,然而她的身體卻不自主地想要更貼近些。卡琳的舌頭生澀地擺動於卡蜜拉口中。大多數的情況下,她仍然處於被動的一方。卡蜜拉吸吮她溫暖的舌頭,逐一化解她心中浮現的各種不安,並且持續地加快、加重雙手的力道。
卡琳在不安的感覺逐漸消失的同時流下了眼淚。她並不曉得淚水代表的含意是什麼,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去思考這種簡單的問題。她的感覺徹底被卡蜜拉掌握,墜入了溫暖而可怕的陷阱。現在也只能像這樣繼續墮落下去了。
然而……有的時候,總得在絕望中振作起來。不是為了已然迷失的自我,而是為了心中所愛的某件事物、某個人。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時間,也要抱著受傷的心情再次起身。
脫離了卡蜜拉深沉而暖和的吻,卡琳彷彿放棄一切似地傾倒在卡蜜拉的懷抱中,只剩下胸部及私處的動作仍在折磨她的身體。卡琳閉上了滾著淚水的雙眼,以顫抖的口吻尋求最後的確認:
「妳到底是誰……」
卡蜜拉訝異的聲音傳來:
「哎呀,舒服到神志不清了嗎?我是少尉最愛的卡蜜拉呀。」
「不對……卡蜜拉姊……卡蜜拉姊……她總是會叫我『卡琳』啊……」
「嗯?是這樣啊?嗚。也就是說,妳早就猜到我是冒牌貨囉?」
帶著絕望的心情睜開眼睛的卡琳點了點頭。從她頸子兩側流下的金髮開始慢慢地轉深,最後化為妖豔的深紫色長髮。彷彿具有生命力的紫髮以緩慢且令人不適的觸感纏繞住卡琳的脖子,將她的腦袋固定住。
「我對自己的模仿很有自信說……想不到還是被看穿了。不過算了。」
女子話聲方落,紫色髮絲旋即勒緊卡琳的脖子。但那力道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令獵物的不安急遽爆發的一種手段罷了。卡琳痛苦地發出聲音,然而她散發出來的求救信號卻更加令女子感到扭曲的愉悅。女子以完全異於卡蜜拉的尖銳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喂、喂。既然妳察覺到了,為什麼不早說呢?士官……不不,卡琳?」
尚能勉強開口的卡琳只是擠出破碎的呻吟聲,而她漲紅的臉頰正備受複雜的罪惡感折磨。猶如碎玻璃般的聲音繼續傳進她耳裡:
「因為想要嗎?想要被妳最心愛的卡蜜拉玩弄?是不是這樣呀,卡琳?」
「少……囉唆……」
卡琳甚是勉強的反抗非但無法稀釋充斥心頭的絕望感,反倒激起了女子惡劣的性致。那一度減緩的愛撫重新加快了速度,纏住獵物頸子的紫髮也配合著愛撫的動作不停變換力道。可是無論她怎麼做,就是無法擊潰獵物最終的抵抗。默默於內心發誓絕不在此放棄的卡琳仍然死命地抵擋快感的奔流,阻止那巨大的屈辱及罪惡壓垮卑微的自我。
然而即使以扭曲的執著堅持下去,終究有其極限。卡琳疲累的身體漸漸不再允許她做多餘的抵抗。面對那早已失控的感官刺激,卡琳深覺她再也無法忍耐下去。見到那張扭曲而變得醜陋的表情,女子嫌惡地吐了口氣。
「還在做無謂的抵抗呢。如果妳只是覺得人家我的聲音不夠淫蕩的話……」
女子輕輕笑著,接著以卡琳熟悉的溫柔語調,輕聲喊起她的名字。
「卡琳……」
「啊啊……!」
在卡蜜拉柔美的聲音滑入卡琳心中之時,她最後的抵抗終於宣告破滅。卡琳哭泣著的臉一下子變成喜悅,她就在那道輕聲呼喚著自己名字的聲音下被推向了殘忍的高潮。
「卡蜜拉姊……不要……!」
「親愛的卡琳,這樣舒服嗎?」
「我說不……不要……不要啊……」
停不了了。
醜陋的一面一旦被迫攤在陽光下,油然而生的罪惡感及羞恥心是怎麼也停不下來的。卡琳對於認知的急遽崩潰產生了極大的恐懼。她再也無法阻止內心的失衡,它們全部從最原始、隱密的情感中羽化成罪惡及羞恥,在脫力的身體內放肆地游走、享受僅剩的喜悅。
「卡蜜拉姊……」
以迷茫視線望向半空的卡琳不時喃喃著卡蜜拉的名字。即使此時愛撫動作已經完全停止,她仍依稀感覺到一股宛如解脫般的愉悅。呼喚著卡蜜拉的卡琳就這麼不斷低語。直到不停流下淚水的雙眼變得空洞,才從緩慢復原中的破碎理性察覺出眼前的喜悅不過夢幻泡影。
沒有卡蜜拉身上的體香、沒有卡蜜拉慣有的優雅及溫柔。現在她只感覺到脖子被狠狠地勒緊、身上充滿了嘔吐物的氣味,高潮過後的身體與精神此刻亦顯得十分脆弱。儘管如此,卡琳仍然沒有在絕望的現實前放棄一切。
只要還能為了某個人而奮戰,即使身處深淵也不放棄。卡琳所表現出來的決心引發了女子的不快。至於那強烈的不舒服究竟源自何處,她比誰都要來得清楚。
就某方面來說,這個女人與自己竟然有那麼點相似。
因此感到羞愧的女子不曉得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感,於是選了個最幼稚的作法。
女子冷冷地吻了她的臉頰,頭髮接著勒緊她的脖子。無法呼吸的卡琳在那一瞬間拼命地掙扎,但怎麼做都於事無補。
死定了。很快就會被勒死了。再過不了幾秒──
就在意識即將消失的前一刻,一股力量伴隨著複雜且惡劣的情緒拉回了卡琳的意識。被強制喚醒的卡琳感覺到身體正無法控制地做出臨死反應,而她的反應似乎正是女子所要的。濕熱感以兩種不同的型態自那被女子手指撐起的內褲間散佈開來,讓手指突然遭暖流濺灑的女子嘻嘻地笑出聲。
「高潮之後接著是失禁呀。真是變態呢。我可是有聽到聲音哦。現在也……啊啊,現在也聞到味道了呢。內褲髒掉了吧?嗯?因為妳可愛的屁股就緊貼著人家,那團爛泥般又臭又熱的大便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啊,滲出來囉。強烈的臭味與黏稠的稀糞都跑出來囉。妳啊,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耶。」
卡琳虛弱地聆聽女子的嘲弄。奇怪的是,明明已經死到關頭,她卻能異常冷靜地聆聽、分析女子的聲音,並從中發現一絲與自己相同的氣息。
──已經錯亂了。
無法信任身陷錯亂的自己,卡琳落魄地垂下了頭。帶有強烈黏性的某種物體貼附在她的腳踝上,接著以飛快的速度爬上大腿。噁心的觸感所到之處皆化為同樣黏著、沉重的物體,將她的下半身牢固緊密地裹了起來。在獵物毫無反抗的情況下,那東西很快地將卡琳全身給吞噬。暗紫色泥漿般的物體宛如量身訂做的裹屍布,以極精密的尺寸徹底包裹住卡琳的身體。在那不透氣也不透光的薄膜下,失魂落魄的卡琳並未做任何抵抗。
女子將貼附於卡琳唇上的紫膜挖開,然後將她那觸感已變成溫熱而黏稠的身體抱住。近距離凝視乾枯唇瓣的女子輕聲笑著,然而她的聲音在卡琳聽來卻隱約帶著落寞。
「我好佩服像妳這種既努力又愚蠢的人類。即使遇到這種情況,只要能夠為了某個人而努力,妳仍然會憑渺小的力量做最後的掙扎。即使它們全都無濟於事。」
以女子口中的某個關鍵字為信號,黏附在肌膚上的紫膜溫度漸漸升高了。
「像妳這種人,在人類之中是叫什麼來著?算了,那不重要。總而言之,對於這樣的妳,我真的打從心底既佩服……又討厭。」
熱氣混在從嘴巴吸入的空氣中,讓卡琳心頭不禁與身體各處一樣熱了起來。
「搞清楚呀,妳不過是個人類。只要能為了她人付出,勢必會產生感情上的弱點。無法克服情感的人下場會如何,妳可比我要清楚得多呢。畢竟妳是人類、人類,區區一個人類。現在,告訴我。對於因為那項弱點而身處危險中的自己,妳是否存有一絲懊悔?」
如此冗長的話語,已經充分地將女子不擅偽裝的情感送入卡琳耳中,化為簡單且不需思考的問題──
「妳就這麼喜歡卡蜜拉嗎?」
那是一句以十分複雜且彆扭的口吻,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質問。在嫌惡、排斥、不滿的試探下,亦藏著些許的期盼與欣喜。注視著紫膜在卡琳臉部壓出的痕跡,女子曖昧地渴求某種能夠立即刺入心中的回應。
卡琳張開了抖動的唇,給了她料想中的答覆。
聽見卡琳緩慢而痛苦的回答,女子宛如被傳染般跟著痛苦了起來。紫色的黏膜隨著她內心的苦痛開始沸騰,卡琳驚恐地呻吟著。高溫黏膜腐蝕了她的毛髮與肌膚,除了那張仍接觸到空氣的嘴唇之外。女子痛苦地聽著她的呻吟,兩眼呆愣地望著那被熔去前端的鼻子。短暫的恍惚過後,她才自這股複雜情緒中跳脫出來。
女子若有所思地望著卡琳那被黏膜侵蝕前的兩顆眼球,直到它們美麗的琥珀色被迫消失於白色與紫色之中。女子深吸了口氣,接著將她乾燥的唇貼到卡琳那已無法再呼喚出聲的嘴唇上。
有別於前一刻的輕觸,竄入卡琳嘴裡的舌頭宛若毒蛇般狡詐地蠕動,然後在溫熱的口腔中逐漸變形、分裂,無以數計的小舌頭將她的雙頰塞得鼓漲。
女子面無表情地吻著她的嘴唇,然而她的失落並未與獵物的恐懼達成平衡。她肥軟的主舌貼附在獵物口腔上半部,無數的副舌則是雜亂無章地落入熱騰騰的胃袋,幾條稍微靈敏的副舌甚至得以竄進獵物的腸子。
她一向不喜歡這麼做。儘管捕食人類對於更新生命有著不小的幫助,但這個動作一旦頻繁起來,偶爾也會造成精神上的失衡。只是,現在的她不知怎地,就是不想在這個獵物身上浪費多餘的時間。
不用幾秒鐘就可以結束了。這樣的痛苦,轉眼間就會煙消雲散。
遲頓地接收到獵物傳來的痛苦訊息,黛芙妮面無表情地流下了眼淚。接著以自己、以這個人類所喜愛的聲音,輕輕地說了:
「晚安,卡琳。」
§
送走了瑪雅、伊妮莉可等人之後,克拉拉總是掛著一副落寞的表情。就在西方軍成員離開的樹林間,卡蜜拉正陪著哀聲嘆氣的克拉拉,好讓她在稍後的行動能打起精神。
「突然耶,是突然耶!只因為手錶響了,她就突然放開我……」
克拉拉委屈地對一片沉寂的樹林抱怨著。
「更過份的是,她轉眼間就穿戴整齊、告訴我她必須要走了!轉眼間!轉眼間哦!」
看到克拉拉一會兒孩子氣地抱怨、一會兒又用哀怨的目光向自己博取同情,卡蜜拉不禁擔心起這位中隊長在一旁偷窺著的部下們心中的形象。儘管已經用眼神示意要她們離開此處,展現出和平常截然不同姿態的長官卻更吸引部下們。偏偏卡琳不在這兒。克拉拉的副官也不曉得跑哪去。若是由卡蜜拉親口警告興致勃勃的部下們也許會有相當的作用,但是她實在離不開克拉拉。無可奈何之下,只好裝作沒看到她們了。反正克拉拉也沒注意到部下們投來的複雜視線。
苦悶的心情隨著摒除理性的言語脫口而出,融入遠方的嘈雜與自己的心跳聲之間,在沒有獲得一絲回應的狀態下悄悄逝去。克拉拉精疲力竭地坐到地上。卡蜜拉也坐到她身旁、學她抱起膝蓋。可是卡蜜拉並沒有識相地安慰起克拉拉,只是與她一同保持微妙的沉默。反倒是後頭那群關心過頭的士兵們正為這個情況感到焦頭爛額。克拉拉的表情不再多愁善感,現在仍需要一點時間來調適心情。然而迫切的現實卻是──她們沒有時間了。
「很久沒見面了吧?」
沉寂的時間不算長,頂多六十秒。拋出這句話的卡蜜拉側著頭,以輕鬆的語氣詢問著。克拉拉慢慢點頭,眼神中仍帶著些許虛幻。卡蜜拉凝視她的側臉,繼續說道:
「那麼剛才,妳覺得幸福嗎?」
雖然她的尾音溫柔地上揚,卻不像第一句話那樣帶著詢問的意思。克拉拉明白卡蜜拉的用意,於是堅定地回答:
「幸福。」
鮮明的記憶在腦海中綻開,一下子便填滿了微冷的內心。處於秋日的心境漸漸恢復生機,很快就使克拉拉感到柔和的暖意。記憶中的觸感仍然殘留在她的肉體及精神上,半分未減。手指的律動在她心中形成一條美麗的曲線,它有著微弱的呼吸與體溫,以及與她相契合的滿溢的愛意。無疑地,與瑪雅相處的短暫時光是溫暖且幸福的。
「但是,卡蜜拉姊……妳能理解這種感受嗎?」
對樹林投以溫柔微笑的克拉拉輕聲說道。可是她的聲音不具有任何感情,與她那溫柔的笑容呈現詭譎的對比。卡蜜拉無言地觀察了一會兒,才看穿克拉拉那原來是裝飾性的笑容。
「我無法理解。」
卡蜜拉以略帶責備的口吻說道。她並不希望克拉拉展現出這種虛偽的表現,那全然不適合她,更是傷害她與瑪雅的險惡存在。彷彿為了提醒克拉拉,卡蜜拉重申她的答覆:
「我真的無法理解。克拉拉。喜歡是很單純的一件事情,愛也一樣。妳對愛情產生的渴望是必然的,寶貴的,真實存在的。適度的渴望能夠讓妳從中摘取幸福,那是愛情賜予每個人的小小禮物。」
克拉拉沒有回嘴,趨於緩和的神情像是已準備好挨罵了。這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卡蜜拉總是會先溫柔地告戒,讓她做好準備之後才切入核心。克拉拉收起不討喜的微笑,輕哼一聲,等待卡蜜拉冷靜而令人心安的譴責。
可悲啊──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受。
深切珍重的感情就藏在心底,一如卡蜜拉所言那般真實存在著。然而卻沒有太多證據足以支撐這項真理。平均起來,她們倆每個禮拜大約只有半天的相處時間。心底的剪影既甜蜜又單純,彷彿永遠沒有結局的故事,美好的剎那盡在其中。正因如此,對於克拉拉這樣的女人來說,才是最恐怖的。
之所以如此幸福,真的是因為愛嗎?
曾幾何時,膽怯的呻吟就在溫暖開始消退之後浮現。若有似無地,如同肌膚上、心靈上那股迅速衰退中的餘溫。
這樣的質疑必須被摧毀。她心中的真理已經搖搖欲墜,不容許任何一點可能使之崩塌的情緒存在。懦弱的自己無法否定自我。心愛的她更不該碰觸到這醜陋的一面。能夠改變這可悲現況的,只有不屬於她們倆的外人。
只有卡蜜拉。
「……所以,妳就別自個兒鑽牛角尖了,好嗎?『妳是幸福的』這件事是確實存在的真理,不需要去懷疑它的真實性。」
語調一轉,卡蜜拉的聲音再度變回柔和。
「畢竟,愛是不容懷疑的呀。」
料想中的話語猶如按照劇本登場的英雄,三兩 下便驅散了克拉拉心中的陰影。克拉拉向卡蜜拉投以自信裝飾過的溫柔目光,在那柔和的瞳眸中留下空洞的假像。
她應該知道才對。
如果是卡蜜拉的話,應該會知道才對。
克拉拉以起身動作突然中斷了視線交會。在卡蜜拉慢吞吞地跟著起身時誇張地伸展四肢。她悄悄地確認:卡蜜拉臉上的擔憂已經減退不少。這樣就夠了。雖然不能百分之百扮演好被救贖者的角色,至少心情已舒暢許多。
既然如此,演出的效果如何就不那麼重要了。
克拉拉望著正教訓跑得慢的部下們的卡蜜拉。歉疚、感動,以及某種她所不願釐清的情緒同時湧現心頭。
就像妳所說的,我真的很幸福啊。
──只要有妳在的話。
§
不知不覺間,細若蚊鳴的聲音就存在於腦袋的某個角落。無論白天或夜晚、嘈雜或寧靜,它總是發出小小的、低沉的、令人厭惡的嗡嗡聲。儘管不至於妨礙作息,異樣的存在感卻令她備感煩躁。彷彿生了個腦瘤似地。那東西散發出來的氣息微弱而堅強,如同它日夜不間斷發出的低音。既不能抹去、也無法習慣。微妙的異變就在她的體內持續了無數個日子,直至今日。
最近,只要到了夜晚,那聲音就會暴躁起來。有時甚至會令她感到頭疼。當她緊靠在姊妹們身邊入睡時,不成旋律的聲音會合吹進帳篷的冷風,以可怕的寒意纏繞住她的身子。即使包裹在每日輪替的毯子裡,身體依然凍得說不出半句話。連求救也辦不到。直到天色微明,寒意才會隨之消退。本來以為只要忍受一陣子情況就會獲得改善,可惜現實與理想總有段不小的落差。
特別是自午後那場屠殺中大難不死的現在,腦內噪音幾乎要淹沒了她整個人。最初,驚恐而疲憊的精神只感覺到某個人用某種語調說出某種語言中的某個句子。遭流彈波及而被姊妹們帶離戰場時,她才察覺到那不是某個人,而是某個團體共同發出的聲音。她的意識開始飄離,亦能感覺到聲音在干擾她的現況。應該要昏厥過去。本能對失血過多的肉體發出迫切的命令,卻無法啟動保護機制。無法理解的語言阻隔了她的神經系統。它干預了她的生命。
不再感到疼痛與疲倦,但也失去了平靜與愉悅。她再也睜不開眼睛、聽不見聲音、嗅不出味道、動不了嘴巴。可是她卻看得見黑暗、聽得見黑暗、聞得到黑暗、嚐得到黑暗。如果這就是死亡,對於凋零的生命想必非常貼切。然而這並不是。她十分深刻地了解,這不是她這個凡人所追尋的終點。這兒「像極了」死亡,卻不是她個體之死。她只是繼續活在一個死亡之中罷了。
自我已經枯萎。生命也不復存在。可是我仍然活著。
當她察覺自己全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腦內噪音一瞬間炸裂開來。無數種聲音以各自的語調述說流利的言語,沒有一種是她所能理解的。處於失控的混亂中,她感到有股令人發狂的異樣衝動慫恿著,並在嘈雜之中傳來一句她唯一能夠理解的訊息──「發狂吧」。
她很感激那道聲音的出現,但是對於它的提議則是敬謝不敏。她已經做好一死的準備,因此如果能迎接死亡那是再好不過。可是她等待的是死亡,並不是瘋狂。
她拒絕了說出那句殘忍話語的親切聲音,繼續在一片喧嘩中保持沉默。
後來,經過一段快要將她逼瘋的時間,她才發現到這片黑暗所存在的意義。
將僅剩的情緒與各種躁音的頻率合而為一,複數的疑惑也將化為一道簡單的問題。
她終於聽見由冰冷的語調所包裹住的唯一的聲音──
『妳就是貞德嗎?』
那是極度制式化、即使參了抑揚頓挫也無法改變其形象的語調。
「是的。」
她在心中回答。這並非她那四處與人撞名的名字,但有何不可?她的聲音傳進黑暗,引起一陣騷動。
『長年的等待總算有了結果啊。我的貞德。』
「您所說的等待是指我?」
『沒錯。我一直都在等待。直到有人再度踏入此處為止啊。我的貞德。』
「可是我希望能夠獲得解脫、獲得死亡。而不是帶著您可能幻想的期盼來到這裡。」
『現在說這些已經於事無補。妳必須知道,有的人就是得肩負起沉重的命運啊。我的貞德。』
簡直不可理喻。她後悔不該對這道聲音有所回應,於是厭惡地坦白:
「我不是貞德。」
黑暗並未如她所料想般再度騷動,而是散發出包容一切的溫暖氣息。
『這本來就不是妳的名字,但有何不可?』
然後她總算明白,自己已經踏入設計好的圈套之中。
在溫暖的黑暗懷抱裡,她放棄了對於生命的最後奢求。
站在生命的盡頭向無情的命運索求一點恩惠這種事,本質上就是無可救藥的病態。只要「希望」存在的一天,「願望」就不可能實現。所以人們才會為了「實現」那渺小的願望,「存在」於無止盡的希望之中。
『這個世界,真是令人絕望啊……』
黑暗的呢喃一語道破她此刻的感受。
『明明知道不可能實現,每天仍然有許多人向天空許願。明明知道不可能盼見,每天仍然有人相信和平會到來。不管究竟過了多少年,一再重覆的是心驚膽戰的生活。如果說世界即將毀滅,那也是人們製造出來的悲劇啊。』
黑暗的這席話勾起了她過去十六年來的慘痛回憶。儘管無法百分之百贊同,其悲哀的情境卻與出生在厄當的人們十分相似。
「您都認同這是個絕望的世界,何不爽快地讓我這個人類死去?」
『有的人被允許毫無意義地死去,有的人必須肩負起沉重的命運。』
講得還真是理所當然啊。她對於自己竟然有點認同這個道理感到惱羞。
「您的意思是,我無法掌握自己的生死?」
『對於被命運選上之人而言,是的。妳的肉體或許已經殘破不堪,然而精神依舊純潔神聖。無論妳是否接受都不重要,因為死亡還無法侵害妳啊。』
「去妳的命運。想死之人無法死去,根本是一種殘忍的折磨。」
『幸福抑或殘忍,重要嗎?』
「您這是什麼意思?」
她已經猜知黑暗打的算盤,但狼狽的聲音仍舊傳入黑暗中。
『妳之所以感到殘忍,是因為有所期待吧。反過來說,只要不去盼望,那麼無論是幸福或殘忍都不會到來。失去了無從實現的願望,令人難過的失望也就不復存在。』
「您是要我……什麼都不做?」
『那也無妨。但是我更希望妳什麼都去做。在這悲慘的時代中,盡妳所能地拯救這個世界,這才是屬於妳的命運。』
「我越來越聽不懂。不過您又是怎麼知道我是什麼……被選上之人?」
『一切交由命運安排。凡是能夠踏入此處之人,都將背負命運這個沉重的包袱。我所能做的,僅僅是給予被選上之人力量罷了。』
看來這就是關鍵所在。儘管有太多無法理解的地方,對近乎放棄的她來說,只有這句話仍具有微弱的吸引力。
『當妳選擇接受黑暗,我將會賦予妳我所有的力量啊。』
黑暗的鼓動慫恿著懷中的凡人。
『有了力量,就能糾正這個殘忍的世界。有了力量,就能起身反抗無情的命運。有了力量,就能保護妳心愛的事物啊。』
那聲音依舊毫無特色,甚至始終保持著平穩的音調。不可思議的是,她漸漸接納了它的慫恿。彷彿早已看穿她的心思,黑暗給予她異常溫柔的擁抱,並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
『其實妳很不甘心吧。年紀輕輕就被推上戰場、在一群烏合之眾的簇擁下成為無異於替死鬼的領隊。然而悲慘的姊妹們並未因此獲救,她們全都被敵人殺死了。這是當然的嘛。即使人多勢眾,面對全副武裝的軍隊依然毫無勝算。結果,妳的生命就這麼毫無意義地被奪走,連同妳曾經珍惜過的一切。這就是妳本來該面對的命運啊。』
聽見黑暗如此無禮地述說不久前才發生的悲劇,她非但沒有生氣,反倒覺得可笑。將過去十六年如行屍走肉般的時間扣除以後,確實就如耳畔低語敘述那般悲慘且短暫。熟悉的身影、敬愛的身影、想要保護的身影在短短幾十分鐘內消失殆盡,最後連自己的生命也被奪走,落入黑暗之中。如若這是死亡倒也罷。然而自己並沒有死。或許該說,自己還不能夠死。
「我……被留下來了?」
遲來的實感毫無預兆地襲捲她的身體。明明已經無法感受到黑暗以外的觸感,身體卻像被凍壞般變得僵硬、痛苦。她顫抖的雙唇因恐懼而難以言語。就連黑暗洋溢著的溫度也無法傳進她體內。疼痛控制住她的神經,令她完全放棄了就此死去的想法。她開始掙扎。在沉默的黑暗中,她像個溺水的孩童般慌亂地抵抗內心深處的恐懼。正當她感到自己將被恐懼吞噬時,必死的決心總算替她驅散了現實帶來的恐懼。溫暖的熱流重新包裹住她疲累的身軀,她再度聽到那低沉的聲音這麼說道:
『看樣子,妳已經做好準備啦。』
她沒有開口,但放鬆的身體以規律的呼吸傳遞了她的答覆。熱氣在剎那間化為一池滾燙的熱水,她的身子直接被淹沒。她察覺到脆弱的肌膚很快被燒傷,可是她卻沒有感覺到半分疼痛。在逐漸改變氣味的黑水之中,甚至產生了微渺的愉悅。
她在黑水中睜開雙眼,視線旋即被某樣東西奪去。兩條蛇一般滾著黏滑身軀的物體戳進她的眼窩,並以僅令她感到微癢的力道啃蝕著她的腦袋。除了發癢的腦袋與傷口,就只剩下逐漸加深的快感伴隨其中。過沒多久,她的腦子就被啃盡。她心想,或許是因為腦袋瓜沒了,才會讓思考變得如此困難。她因此放棄了所有想法。沸騰的黑水從她的喉嚨及肛門灌入,某種油滑的生物隨之貼附在她的胃袋與直腸內,一邊吸收未完全消化的食物及糞便、一邊以驚人的成長速度增長。直到肥大的軀體撐破胃袋與直腸,它們才繼續啃蝕她的臟器。
即使無法在黑暗中窺伺遭到破壞的肉體,她仍準確地感應到臟器正被某種東西快速且殘忍地吞噬。
可是,這個身體早就沒有了感覺。
只剩下足以使人為之瘋狂的快感。
未曾體驗過性交的肉體將寶貴的處女獻給了貪婪的黑暗,換來的是伴隨毀滅而至的高潮。在她的肉體幾乎要被啃蝕殆盡的瞬間,她因前所未有的愉悅興奮地顫抖,最後在黑水與血水之中迎接了高潮。
黑水隨著她的高潮緩緩散去,不一會兒便只剩下一灘嗆鼻的血水。她透過黑暗注視著──靜躺在血水與碎肉間、原本的身體所留下的最後的一部分。雖然血肉模糊,卻不難分辨。這時,以溫柔的力道擁抱她的黑暗再度問道:
『妳就是我在尋找的貞德嗎?』
她望著被黑暗攫至半空中的肉塊,並從黑暗蘊藏的知識中得知那是被稱為子宮及卵巢的器官。
「是的……」
她輕聲應道。她的目光無法從最後的器官上移開,宛如痴呆症患者般呆滯地凝視著正在黑暗掌控中的肉塊。
黑色的觸手自她所在的黑暗中探出,以狡猾的動作延伸到虛弱垂下的子宮前。她忽然想不計一切代價去制止那條觸手的動作。但是當她虛弱地抗拒時,那觸手已然一分為二,轉眼間便突破她的子宮、同時將兩個卵巢吞沒。未成熟的卵子透過觸手送進了黑暗中,殘破的子宮則是迅速於血水間壞死。
她感到極度不安。
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肉體消失,而是因為自己竟然不會因此產生恐慌而不安。
彷彿剛才所見的景象並非真實存在,只是一種虛假的,偽裝的,甚至可說是一種過渡的經歷。
──重生……
『沒錯,妳已經獲得重生。我的貞德。』
黑暗的聲音以一種令人心安的頻率自她體內傳來,同時她感覺到身處的黑暗正在迅速衰竭。漸漸地,扭曲的黑暗形成了人的形體。臟器在黑色的空殼子中逐一成形,黑色的血水開始流動,毛髮也在很短的時間內開始生長。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雙手。漆黑的污漬宛若傷痕般殘留在她的「身體」上,帶著不祥的色彩與強烈的存在感。她嘗試以鼻子取代黑暗來呼吸,感覺相當舒服。她摸了摸騷到腰際的黑髮,不再是長滿蝨子的髒東西。她動作輕巧地轉了一圈──對她的新身體感到十分滿意。
『啊啊,真是太美麗了!現在開始妳我將密不可分地活下去,妳就感激地利用我的力量吧!我親愛的貞德啊!』
激昂的聲音透過全身的污漬發出,但它的讚美卻無法使她感到高興。
貞德望著眼前的黑暗,奮力將右手一揮──體內的黑暗自手掌心的污漬竄出、轉眼間便構築成一把沉重的巨劍。黑暗空間隨著劃破其身的漆黑巨劍迅速瓦解。
倒臥在營火旁的姊妹們已經停止呼吸。樹林間還留有鮮紅的血跡與彈孔。火藥的惡臭味持續由上風處飄來。
戰爭還沒結束。
貞德再次看了眼那些已然叫不出名字的姊妹,然後拿起了散落在屍體間的旗幟。
「這個世界,真是令人絕望啊……」
黑暗的聖女面無表情地說了這麼一句話,便悄然消失於樹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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