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2日 星期日

【長篇】《蘇米亞戰歌》第五章「西歐決戰」#10 (18禁)



  「母親大人已經離開了啊!就在妳失聯的那幾分鐘!」

  索菲亞極度焦急而難掩責備的一席話彷彿起跑槍響,讓白翡翠陷入內建資料庫搜索瑪麗安娜所在地的同時,發覺資料庫正不斷湧入錯亂的資料,偽裝及錯置的資訊嚴重干擾她鎖定瑪麗安娜,混亂程度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她轉而關閉資料庫,擬似人類介面上的憤怒之情一覽無遺,鋒利的情緒化為白冷之刃、透過散發出銀光的雙眼刺向成功拖了場爛戲的珍珠母。

  「我只問一次。該隱、他瑪、珥,都是些什麼人?」

  終於看到這傢伙吃鱉啦──喜孜孜的想法僅僅閃現一瞬間,珍珠母旋即因為自己並非對方百分之百的壓力源而感到不悅。不過她還留有一手,只要在如斯窘境使出秘藏的一手,絕對能在各種層面撼動對方!那張總是以教導者姿態瞧不起人的臉龐,究竟會為自己擁有的特殊資訊產生多大的震撼呢?珍珠母越想越有趣,咯咯笑著說了出來:

  「舊約!」


  伴隨珍珠母聲音而至的加密程序有著三葉草的外形與惹人厭的密碼長度,白翡翠沒那個空閒陪她玩,正準備以武裝程序行逼問,珍珠母趕緊奉上與該加密程序二位一體的解碼程序。

  層層纏繞的防護牆以最快的速度崩坍,最終呈現出來的是形狀酷似三葉草的活體──將之代碼化就成了和她們這套系統有著微妙出入的病毒程序。

  毫無疑問地,這玩意兒具有實在的侵略性。但是,它卻無法入侵系統管理員抑或對生物產生介導作用……既然如此,感染途徑就只剩下一種。

  ……竟然是從那‧個‧地‧方下手嗎!

  「『神另給我立了一個女兒代替亞伯,因為該隱殺了她。』」

  珍珠母戲謔的嗓音慢悠悠地勾起。

  「『猶大為長女珥取妻,名叫他瑪。』」

  接著猶如滾落山崖般孩子氣地降下。

  「『這樣的句子』舊約可到──處都是呢!啊哈!虔誠的教徒有福啦!無論是聽過一遍也好,天天唸誦也罷,在萬能的主面前一律平等!蒙主寵召的時刻必將來臨!啊哈哈哈!哈……啊咧?大姊?跑哪去了?」

  必要資訊已經齊全,白翡翠壓根不想再奉陪珍珠母那惡劣的個性。

  奧得河以西乃至不列顛群島的座標資料呈現毀損狀態,即使直接輸入座標也會遭到不明程序干涉,她只好先拉出通往華沙、什切青以及明斯克的捷徑,將藍寶石與紫水晶送往華沙與什切青……此案第一時間遭到紫水晶強勢否決,實在沒辦法,暫且將兩人都送往什切青。接著,她把病毒情報傳送給索菲亞,並帶索菲亞一同回歸明斯克。

  明斯克的蒂娜正傷腦筋地追著某人跑、努力想搞懂堆積如山卻看都看不懂的夢魘代碼資料,讓她大為苦惱的是,現階段擁有這等知識且唯一樂得清閒的正是個性輕飄飄、臉蛋暖呼呼、個性難以捉摸的莉芙‧弗雷德里卡。

  「提問!今天的晚餐是雞胸肉──還是反轉錄酶──?」

  踏著兔子拖鞋、像個小女孩般在皇女廳內跑來跑去的莉芙簡直一刻也閒不下來,就算好不容易停下腳步、晃著腦袋瓜回望蒂娜,不一會兒又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亢奮起來,邊扔出稀奇古怪又極度好猜的問題邊跑走。

  「提問!蒂娜殿下這號人物有一個──還是兩個──?」

  「呼、呼!一個啦!呼……呼呵……」

  「啊嗚──」

  偶爾莉芙會拋出出題不完全的問題,蒂娜管不了那麼多,只要她氣還換得過來就擲出答案,也許迎合莉芙腦袋裡的規則可以讓那具彷彿塞了永久電池的身體停頓下來……顯然這種無憑無據的猜想只會不斷害她跑更多的路。況且莉芙聽見答案後做出的反應也令人摸不著頭緒,明明是自己出題不謹慎啊!

  要是這時候能任性地使喚替身們捉住莉芙就太好了,還可以就這則問題反將一軍……然而她並不是那種類型的殿下,如今最大的任性只能用在親自追著明斯克首屈一指的天才跑遍整座皇女廳……

  喉嚨渴到不行、嘴巴也乾到發麻,蒂娜仍然奮戰不懈地追著孩子氣的天才大人,讓活繃亂跳的兔子拖鞋引領自己似無止盡地追尋下去。

  就在離兩人有段距離的熱線室,倏然出現於室內正中央的索菲亞與白翡翠嚇傻了執勤眾人。

  「皇女殿下,您是怎麼……」

  不待那位盡忠職守的少校說完,白翡翠隨即敲了記響指,讓索菲亞以外的眾人瞬間失去意識,結果到處都響起人體上半身紮實地撞擊桌面和地板的聲響。乍看之下似乎沒人因此受傷,待索菲亞蹲下一看──那位上了年紀的少校直擊地面的腦袋還真的沒有明顯外傷。

  此時蒂娜的聲音從白翡翠所在之處傳來:

  「有對她們做安全措施,別擔心。」

  對這一切還難以習慣的索菲亞起身,挑起眉頭望向已經開始操作熱線的蒂娜──應該說看起來像是蒂娜的白翡翠。

  柏林方面的聯絡人預定在一分半後抵達,短短一分半仍然無法讓索菲亞習慣變化多端的白翡翠。忽然讓她從華沙眾騎士面前消失、又突然出現在明斯克熱線室,還真是有夠「維持這個世界的自然運作」啊。

  「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論之。妳懂吧?索菲亞皇姊。」

  「……這又是什麼情況?妳能讀心?」

  「準確來說是調閱妳的個人情報,維持在監控模式,情報一更新我這裡馬上就看得到。」

  「這樣啊。」

  雖然應該不至於騙人,姑且測試一下好了──蒂娜胸口有幾顆痣?

  「胸口沒有,右乳乳頭下側一公分偏外處生有二連痣,遺傳自生母艾爾琳。」

  反應快成這樣真可怕啊……

  「一般而言,調閱資料庫所需時間是人類感覺不出來的。不過妳在思考時會一併帶出答案,所以也不用特地開啟資料庫。」

  「……我知道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

  再談下去恐怕只會因為思考遭到窺伺而更加不自在。儘管放置不管也改變不了現況,只要被監控的感覺淡化就不會那麼在意了。正好熱線螢幕另一端傳來騷動,索菲亞按白翡翠指示退到一旁,藉由旁邊的子螢幕轉移注意力。

  「科勒閣下,由於我方失誤引發之……」

  「說重點。」

  「柏林,具核生化打擊的可能性。」

  「激進派?」

  「更糟。我方將派遣特種部隊……」

  「妳是哪一邊?」

  突然出現的提問讓以德語對答如流的白翡翠頓了下。聽不懂這問題意義何在的索菲亞轉頭看向白翡翠。稍後白翡翠語氣不再是帶有餘裕的旁觀者態度,而是跳脫了蒂娜的聲線、以索菲亞幻想裡、克莉絲汀娜那優雅而沉穩的聲音說道:

  「──────」

  然而她的聲音卻化為無法解析的雜訊,影像隨即中斷。

  白翡翠並未執著於失去作用的儀器,此刻情況正如同她懷著私心隨時監控索菲亞的個人情報,瑪麗安娜的「協助者」想必也在注視著自己。既然如此,執著於系統規則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問題在於,那位協助者是誰?

  能夠干擾系統管理員的權限到如斯程度,已經不是珍珠母之流的等級。

  該直接趕過去嗎?核心資料理論上足以處理這個世界發生的錯誤,直到碰上這次的錯誤源。

  還是等待完整的擴充程序傳遞完畢?傳輸速度和錯誤擴散速度不成正比,可能在她出手前就觸動更上級的修正命令。

  蒂娜思考的身影猶如凋零之瓣化為片片漾起波紋的影像碎片飄散,克莉絲汀娜的外觀情報重新構築而成。索菲亞再也按捺不住,正欲開口,白翡翠已將她渴望知悉的情報透過「修補」讓她全盤知曉。

  久違的滿足感頓時充滿索菲亞心胸,她整個人不禁為之發顫。

  那就像是自己努力了好久好久、終於能夠自信滿滿地把成果獻給帝母大人時,如願獲得一句發自內心的讚美或者一記溫柔的擁抱──努力多時終於證明人生並沒有白費的滿足感。

  以往壓抑著的情緒獲得龐大的充盈感所解放,索菲亞感到自己已化身為激昂的猛獸,她必須去享有過去虧欠於她的獎勵,緊接著就是繼續貫徹她的王者之道。

  「克莉絲汀娜──」

  「我知道。」

  根本沒有什麼好猶豫的──索菲亞那被滿足感所沖昏頭的思想單純到如此危險、卻又如此打動人心。這讓罕見地猶豫不決的白翡翠決定順從這股情緒的支配、前往伸手不見五指的柏林。

  眨眼瞬間,兩人從明斯克回歸華沙的寢室,白翡翠正欲留下索菲亞獨自西進,身體卻給索菲亞擁緊後一吻。

  啊……怎麼會忘了呢?索菲亞說出那句話的同時也正接近自己,而那動作蘊含的激情是如此強烈、濃厚,急欲爆發卻又戛然而止。

  短短幾秒的唇舌交纏化為簡單的數據資料湧入白翡翠心頭時,索菲亞已經毅然放開她轉身離去。

  房門開啟,映入索菲亞眼簾的不是純粹的走道,還多了一項果香與花香味交織而成的美麗背影。

  身穿金橙色露背禮服、沉著地在房門口守候的,正是艾爾琳以及隨她而來的金錦女侍團。

  「索菲……」

  連找都不必找,一度渴求的獎勵直接就出現在眼前──想來或許是白翡翠的用心吧。

  然而當索菲亞回過頭去,室內已然空無一人。

  「妾、妾採納蘿琳小姐的意見……呀!」

  對於索菲亞忽然出現在房內的訝異還懸而未決,為了某事所下的決心又使艾爾琳不由得緊張,整張臉因此暖烘烘地紅了起來。忽然而至的拉扯將這一切導向只有兩人的封閉空間,清楚的門鎖聲猶似悶頭鐘響,震得艾爾琳頭暈目眩又心跳不已。


    §


  大不列顛統一陣線‧德意志共和國,柏林。

  以複雜縝密著稱的統一陣線協防條約,在承平時期不斷受到法、德、西、義、土等主要加盟國強烈反彈,其中備受爭議的條款乃是允許大英本國軍進入加盟國國防體系、甚至擁有完整指揮權的「第一種命令系統」。

  凡是進入戰爭狀態的加盟國,一旦大英下令啟動此一系統,派駐該國的後備軍官將在第一時間接管該國國防控制權,以便倫敦方面遠端搖控。這對軍事力薄弱的國家來說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再也沒有什麼比減少國防預算來得開心──可是對於必須保持相當規模的常備軍的國家而言,猶如一根深陷體內的巨刺,使她們處處受制於倫敦、卻又無法做出實質的反抗。儘管如此,比起近年來野心勃勃的神聖俄羅斯帝國、毫無自保能力的中立聯盟,統一陣線的理念與行事風格還是比較能被接受的。

  就在第一種命令系統作用下,當綿長的奧得河戰線豎起英軍重裝師團的旗幟,德軍防禦重點全面轉移至南部地區,首都只保留相當規模的基礎軍及部分快速反應部隊,防衛力量的構成則「仰仗」大英第二王女奧杜拉‧溫莎所率領的英軍。

  話雖如此,德軍後備部隊仍集中在整個東部,一旦奧得河戰線確定堅守不住,聚集於次防線的後備軍人隨時可以組織起來;充足的裝備加上每年兩度的紮實訓練,使這批速成戰力得以隨時為保家衛國起到值得讚賞的作用。而當戰事導向此一階段,也就意味著大英本國軍靠不住了。

  德軍對英軍諸多不滿皆起於命令系統條款。她們必須分擔大批英方軍士官兵的駐屯費用,當大英本國軍進入國境時還得擺出低姿態、將其援軍尊為恩惠並予以大肆宣傳,更別提指揮體系都被英軍將領所取代。但是在這關鍵時刻,她們仍然希望大英自傲的無敵重裝師能夠將俄方軍勢抵擋在奧得河以東。

  萬分遺憾的是,以鐵十字的光榮與尊嚴換來的防護力量,伴隨著沉寂多日的柏林─明斯克熱線出現了裂痕。

  「明斯克的蒂娜捎來警告,俄軍攔阻失敗。」

  白髮蒼蒼仍舊不減當年威嚴的前共和國首腦、現陸軍榮譽顧問──赫德維希‧科勒從熱線室出來,將這則訊息帶給焦急等候的眾軍官,幾名胸前掛著英式勳章的軍官收到訊息便快步離去,和餘下這批對此人敬重有加的德軍軍官形成強烈對比。赫德維希在眾人面前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身上那件從家裡穿到軍營、再從軍營穿到柏林地下指揮部的水色碎花睡衣,接著在隨從堅持替她披上黑色西裝外套時慢悠悠地發出指示:

  「撤離路徑第四組、第十組、第十二組,只走陸路,放出空中誘餌,派出一半的快速反應部隊護衛。」

  「是!」

  「向全東部的後備部隊發出召集令,東線三邦實施戒嚴。」

  「此舉可能觸怒英方,您確定……」

  赫德維希眼神射向疑慮者身旁的軍官。

  「妳去。」

  「是!」

  該員領命後不假思索地離開,伴隨強而有力的行禮掀起的寒風使那位心存疑慮的軍官登時面色鐵青。赫德維希無視於此人,面向軍官群繼續指示:

  「快速反應部隊負責強制撤離要員,三級以下請她們各自避難。」

  「是!」

  「建議奧杜拉殿下進入地下……不,建議她立刻離開柏林。」

  「是!」

  「之後的戰事就交給大英去處理吧。各自按命令行事。」

  眾人奉命解散,雜亂步伐聲快速往主電梯區遠去,緊接著另一隊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自反方向的軍械室趕來。披著西裝外套的赫德維希盤起雙臂,審視眼前這批意氣風發的警備部隊,隨後沒有給予表示就帶領隨從離去。警備部隊依小組各別前往守備地點待命,將地下指揮部第二層出入口層層武裝起來。

  地下指揮部配地下總理──真是浪漫的組合啊。然而事實是,唯有打出一手爛牌,才會在這種時機請出退居幕後的老骨頭。

  好一個令人心寒的祖國。

  縱使如此,從陽光明媚的鄉間重回愁雲慘霧的首都並非在赫德維希預料之外。早從六個月前……不、廣義來說是十七個月前便已料著這一步。當然啦,俄羅斯蠢蠢欲動一事已是人盡皆知的消息,國際股市在美、亞兩洲的精彩表現更加刺激英俄之間的臨界點──或可說是大夥聯手消耗擂台上的兩名選手──俄軍是否動員已不是當初各國擔憂的問題,重點在於「誰能為戰事創造停損點」。

  對手是坐擁百年帝國強大經濟實力、手握帝國最高戰力的鷹派人物,我方首當其衝的防線──姑且扣除不在備戰重點的波蘭──正是隸屬於大英的祖國。

  赫德維希一向厭惡偏鄉小報用「萎靡不振」形容祖國來吸引民眾目光,低層次評論再怎麼口沫橫飛終究是低層次評論,可惜祖國的現況恰巧給那些目光短淺的傢伙歪打正著。

  也許有些人會說是運氣好吧……赫德維希打從年輕時,就因為所屬政黨的爛攤子被拱上檯面,可是她並未如大眾預期那般當個短命首領、以解散政黨為死氣沉沉的政壇帶來茶餘飯後的娛樂,反倒整頓得有聲有色,甚至在二十年後成為民心所向。適當的機運結合謹慎的步調,最終打造出祖國從二十一世紀以來未曾再出現過的強大政權。

  德意志這塊土地在赫德維希主政時期有著顯著的進步,唯獨軍事方面始終和別的國家一樣抬不起頭,即便在經濟層面為大英貢獻良多,到頭來仍得持續限縮本國軍隊並支付大量的協防預算給大英海外派駐軍。

  赫德維希的成就引起倫敦的注意,在她任職期間曾多次被請到倫敦,大英希望她將能力貢獻給海外派駐軍,以期將以英軍為主的海外派駐軍升格為整合全加盟國軍事力量的大英歐洲軍。這項邀約不比當初那群心懷鬼胎的政黨同志來得好,同樣是個爛攤子,但也同樣充滿逆轉的勝機。赫德維希的治國經驗以及她在全歐洲的人脈大幅增加了逆轉勝的可能性,而這番成就絕對會比待在祖國來得偉大。

  但是赫德維希始終沒有承諾進入海外派駐軍,也因此大英開始強勢地干涉德意志內政,促使赫德維希─科勒政府的瓦解、並持續打壓她的對外活動。後繼者在大英的操弄下由無能之輩擔任,她所在乎的祖國也從「足以引起大英注意的強盛」轉衰至「主要加盟國之一」。

  不幸中的大幸是,繼任政權儘管無能,對於赫德維希這位前輩仍然存在著敬畏之心;即便施政方針總被大英干擾,新政府仍為自己處處留下活路。

  那麼,何以說是爛攤子?

  因為那些活路──挑明了講,就是以打造一支能夠抵抗侵略者的德意志國防軍為最終目的──至今還未啟用,俄軍的侵犯就先發生了。即便擁有堅固的法蘭克福要塞、北約及大英也提供大規模的軍事支援,連年降低預算、縮編軍隊的國防體系仍然無法負荷軍事預算大幅成長的神聖俄羅斯帝國。

  到頭來,要不是成為戰敗國聽命於俄方,就是付出慘痛代價保住家園然後繼續聽命於英方。

  眼前只有巨大的損失而無收穫可言,這可是前所未有的超級爛攤子啊。

  話說回來,赫德維希之所以從十七個月前就料到今日的自己會站在地下指揮所、重新背負這一切,這件事本身倒是在預料之外。為她帶來預期外的變化、並且勉強算是陪伴七旬老人度過風雨前夕的,是一對她以前未曾見過、宛如姊妹般的東洋女性,她們如今就在地下二層的特別休息室靜候她歸來。

  「赫赫,妳辛苦囉!果然還是聽人家的最準,沒錯吧!」

  左邊的是細眉大眼、活潑可愛的金髮少女,三兩句就蹦出一句韓語。

  「歡迎回來。您已和蒂娜通過話,理應能辨明我所言無誤。」

  右邊的是面目清秀、高挑纖瘦的黑髮女性,不難辮識的日本人口音。

  對於這兩個在軍事要地顯得格外突兀的東洋女性,赫德維希複雜的心情猶似百忙之中一窺夜明月般清靜了下來,對她們顯露出淡淡的笑容。

  「先讓這把老骨頭休息一下吧,黑玉石……還有黑曜石。」


    §


  夜間十八時四十五分,俄英大戰方酣,華沙─蕭邦機場對外聯絡突然中斷,一架俄軍舊式攔截機自該機場起飛,朝向奧得河戰線飛去。

  「於是我買了架小飛機──取名叫瑪麗──

  華沙臨時總部與明斯克空防司令部皆聯繫不上機組人員,該機在雷達上的反應亦詭譎地明滅不定。

  「瑪麗有對小翅膀──可愛又溫馴──

  佈置於前線基地的波蘭戰鬥機緊急升空,她們接獲的命令並非攔阻而是護航,而這項任務對她們而言實在太過艱鉅。

  「我將越過海峽去見妳──親愛的大英──

  因為,該機正以大幅超越其機體性能的速度朝敵後目的地急接近。

  「加滿油呀飛上天──首先是柏林──

  該機不久即突破兩軍糾纏的戰線、持續加速衝向柏林,同時明斯克─柏林熱線再起。

  「乘著月色向前進──目的地柏林──

  十八時五十一分,瑪麗安娜抵達柏林上空。

  「柏林──柏林──


  《第五章 完》










  「妳看過娜塔夏的《金星計劃》嗎?」

  「故事從許多國際太空站被巨型線蟲入侵開始,為了消滅蟲源,星際戰艦從地球飛往金星。」

  「事實上線蟲是妄想奪權的派系所策劃,她們打算在異地奪取戰艦,進而威脅國際議會。」

  「娜塔夏領導的俄羅斯小隊阻止了整起事件,卻被該派系抹黑入獄……也就是悲劇英雄的路線啦。」

  「重點是,線蟲的外型原本是打算參考病毒結構,但是因為某個贊助商的堅持才改成線蟲。」

  「那位贊助商是個沒名氣也沒才能的富有笨女人,只拍過一些放在尼希米上供人付費點閱的三級片。」

  「可是,因為那個人太有錢了,一出手就是五十億盧布,所以她的任性被容許出現在這部電影裡。」

  「就在眾人因此看衰本片的時候,有個貨真價實的大師應娜塔夏請求加入了劇組!」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救援,線蟲虐殺人類的演出效果就不單是血腥或下流,反而兩相結合並衍生出藝術感。」

  「活體飼料呀、內外翻轉呀、擬似性交呀,演出效果意外地寫實而受到歡迎。」

  「能夠說服一票實力派的知名模特兒演出這種場面,恐怕也只有這部片辦得到吧。」

  「雖然只看過一次,不過……嗯?是這樣嗎?」

  「這麼說也對。」

  「哈哈。」

  「這種時候想起的竟然不是國家與家族呢。」

  「這樣說我。」

  「真傷心。」

  「此等亢奮實屬難得,理當盡情發揮吧。」

  「才不會呢。」

  「嗯。」

  「憑我一個人,做不到那種程度吧。」

  「啊……的確是這樣呢。」

  「真是的。我又加了多餘的尾音。真是不得體。」

  「別趁機取笑我。」

  「算了,我畢竟是個胸襟寬闊的人。」

  「哈哈。」

  「快要抵達奧得河囉。」

  「嗯?」

  「說起來,那是妳該定奪的事情吧。」

  「那麼恭喜妳。」

  「『親眼看見女兒被漂亮大姊姊欺負而猶豫是否上前阻止』的體驗。」

  「以三級片的流程,接下來當然是那件事,說不定還雙響砲哦。」

  「正是因為最為寵愛,才想吃了她吧。」

  「喔,拜託別那樣。我可不想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辦那件事。」

  「都有。」

  「倘若如此,早在出發前就該服用。妳以為連人帶機連續進行跳躍有多好受?」

  「我知道。」

  「言歸正傳,妳知道我為何始終沒提起那件事嗎?」

  「可惡,我忘了妳那邊有資料庫……」

  「說說看。」

  「正因為如此,妳竟然沒選伊利芙娜,而拐了我的克莉絲汀娜──」

  「啊啊。」

  「我聽膩了。」

  「閉嘴,臭女人。」

  「……無可否認。」

  「就算表面上如何坦然,女兒終歸是女兒,在成長到令人厭煩前,都是純潔無瑕的呀。」

  「是啊,畢竟她是我愛的女人嘛。」

  「正因為和她相遇,置身這等世界的我才能得到救贖──妳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該死的資料庫!」

  「時間差不多了。」

  「嗯。」

  「倒是妳,別忘記備妥那東西呀。」

  「偽典。」

  「嗯哼。」

  「是呀,真可悲。」

  「明知是個替代品卻忍不住愛上,我真是軟弱的女人。」

  「話雖如此,人類可不是會被這種程度的挫折打敗的生物。」

  「至少我是如此。」

  「知道了。」

  「唱歌囉。」

  「我要唱歌囉。」

  「嗯哼哼──哼哼──

  「梨樹花開夢裡見──女兒似白煙──

  「雪紗片片鑲衣鮮──花豔美人甜──

  「若問繽紛彩帶間──何以見猶憐──

  「花開花落往復返──夢醒終離別──

  「離別──別離──

  「猶記拆散我倆的女士──名喚英吉利──

  「古板苛刻又算計──真令人掃興──

  「弱小的我鎮日盼望她──塵土歸還時──

  「直到歲月急馳至──方知等不及──

  「驀然回首西風起──再也等不及──

  「於是我買了架小飛機──取名叫瑪麗──

  「瑪麗有對小翅膀──可愛又溫馴──

  「我將越過海峽去見妳──親愛的大英──

  「加滿油呀飛上天──首先是柏林──

  「乘著月色向前進──目的地柏林──

  「柏林──柏林──



  《第二部「全面戰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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