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北方攻略」＃２
二當家琴娜休假期間，行事粗暴的當家波兒拉娜親上前線，她的作風少了這位得力助手的修飾，呈現出拋棄盾牌、雙手執矛的完全攻擊態勢。在瑟安商團分兵向北的時候，試圖扳回一城的瑪德琳商團趁虛而入，不料卻碰上兩隻手各拿一把戰矛的對手，甜頭與苦頭一併吃個夠。
希姆基東區‧瑪德琳商團總部的豪華辦公室內，銀髮白膚的瑪德琳‧克爾克穿著一席胸口鑲有大紅寶石的粉紅色禮服，癱坐在柔軟的褐皮沙發上。瘦得像漏斗般的腰身上方，給白色馬甲撐鼓起來的碩大雙乳氣鼓鼓地顫動著。
「咿咿咿咿──！都已經下殺到六折！六折耶！為什麼那女人還敢往下砍！她就那麼有錢嗎！她家鮑魚鑲金的嗎！金──鮑──魚──臭──女──人──啊啊啊啊！」
噗咚！噗咚！
瑪德琳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激烈地動來動去時，彈性十足的雪白巨乳也劇烈晃動。精心設計的乳暈貼越震越偏，比起禮服選色要濃一點的粉紅大乳暈都跑了出來。
站在沙發兩側前方的六名年輕秘書識相地低著頭。後三位的男秘書自不用說，前三位的女秘書當中，也只有領頭秘書潔西卡‧克爾克敢在怒罵聲結束後直起身子，以溫柔到彷彿能包容世上所有抱怨的聲音報告道：
「那些南方人的確很可惡呢。要是我們能解除一部分的商業契約，或者解聘約七分之一的娼婦，就能繼續跟她們斡旋下去呢。」
瑪德琳維持仰首挺胸的姿勢哈呼哈呼地喘息，隔著露出半邊乳暈的乳峰向潔西卡問道：
「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受她挑釁啊……？」
「正確地說，是您先向狡詐的南方人發起眾人預料之外的奇襲，然因秘書眾、情搜組及第一線人員跟不上您迅捷如風的攻勢，加諸陰險的南方人竟敢與您針鋒相對……」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都是我的錯嘛！」
對於領頭秘書兼親妹妹那一針見血還不夠、非得扒開瘡疤猛挖一番的言詞深感不適的瑪德琳，很快就遮起耳朵、踢動修長的美腿，主動在秘書眾前坦承自己的疏忽。
潔西卡這番話不光是趁機挖苦，也確實地包含她的建言在內。
過去瑪德琳商團曾是本地最大的商業組織，許多中小商家紛紛來投，飽受教會迫害的私娼亦渴望能加入傘下。瑪德琳樂於收編這些會幫她生蛋的小雞，一來抽成的最大，二來她可藉此收服民心，只要穩定發展一段時間，她的名字就會成為希姆基商圈的代名詞。
不料本地的均衡在瑟安‧特列波娃離世後，就被襲了瑟安商團的波兒拉娜大舉破壞。雙方從統一曆七年開始爭奪地盤，本來只是中型商團的瑟安越戰越強，終於演變成現今兩大勢力割據一方的形勢。
瑟安勢力範圍是以希姆基中央朝四方展開的十字形。
瑪德琳地盤則是從十字的東側及西南側展開的大小弦月形。
瑪德琳所策劃的奇襲，乃是對東區及北區的瑟安分團唐突發起的促銷戰，她打算趁對手北上時一口氣折了十字架的兩角。只是沒想到，波兒拉娜立即命令兩區分團進行無上限削價戰，雙方一路殺到現在的六折對五五折，已經有不少商家出現賣一件虧一件的情況了。
潔西卡的建言正是針對這些體質不良的小雞。
如果是「一旬之會」的促銷活動，因為本家備有止血資金，底下分團得以盡情發揮，小雞們也能放心在一旁啄米。但這次瑪德琳是在未知會秘書眾的情況下突然打響戰爭，不只預備資金跟不上，竟然還和對面的瘋子玩起絞幣戰；結果就是第一線商家大出血，血多到足以淹死來不及長大的小雞，而遍體鱗傷的瘋子還站在血池上對她們哈哈大笑。
事已至此，要不是趕緊輸血下去，就是割捨掉輕易潰敗的分支、精簡化組織。
「──此時該當立即停戰，縮編，重整，集中資金到仍有餘裕的分團，強化第一線防禦。」
潔西卡頭一側，身後兩名女秘書旋即帶著希姆基區地圖上前，一人抓著一邊，在乳峰前展開這張畫有敵我雙方勢力分佈的地圖。不過這圖卻和瑪德琳上次見到時不太一樣，右邊的大弦月少掉上方三分之一，左下的小弦月整個都沒了。潔西卡指向少了一角的大弦月，對柳眉皺起的瑪德琳進行說明：
「北方開拓案的時間絕不會短，目前對方還只能持續將人力與資金送往北方，所以我們應該避免短期決戰，最好能夠在保全實力的情況下弄垮他們。」
「不用花錢就能鬥倒金鮑魚臭女人嗎！」
「是的，只需撤除東北側與西南側的據點，接著──」
秘書們將沾有藍色染料的手指按到潔西卡所說的兩側，由地圖邊緣往十字架中心一抹。
「──引狼入室。」
割捨掉難以支援的西南側據點和大部分為體質不良的東北側據點，對希姆基區東方及西方兩區的主力商團發請帖，以「引路人」身分讓鄰區商團介入本地。在與外地商團結成盟約的期間，大弦月的後方有了保障，瑪德琳商團便能趁對手疲於對抗外來者時休養生息，待實力差距逆轉過來再發動攻勢。
「當然，這並不代表我們要把希姆基商圈拱手讓人。狼群入室，將使本來就得兼顧北方的巢穴防守更趨薄弱。我們可以表面上與兩大外力結盟，暗中煽動他們老家的小股勢力，然後收割三敗俱傷的希姆基商圈，或許還能往鄰區進發──」
潔西卡對她險中求生的計劃不是很有信心，但她盡可能表現出勝券在握的樣子。商團已經因為連戰連敗損失太多資源，現在才縮編實在是晚了，應該要在春五旬的敗北確定後立刻執行才對。可惜當時瑪德琳念及大家都是老班底，不忍心割捨，又浪費一筆資源去救治產值不符期待的小雞，間接導致這次的失血過多。她只希望心腸好過頭的親姊姊這次能採納她的意見了。
然而──
「不行。」
「……原因？」
支撐著雪白大奶的粉紅禮服沙沙作響，瑪德琳一本正經地坐起來，稍微往前駝著背，豎起食指對潔西卡說道：
「希姆基是我們的根，有本地鄉親的支持，我們才能發展到現在的規模，這點千萬不能忘記。」
「不光是這樣吧。商團的經營是要向錢……」
「錢是人在操作的，我們收服民心，就是掌握錢。如果我們背棄了本地居民，甚至放外頭的豺狼虎豹進來，又怎麼能取信於民？」
「話不能這樣說，現在我們面臨的是……」
「夠了。」
瑪德琳拿起一旁桌上的銀色扇子，唰地一聲晃開後搧了搧，暗示談話到此為止。潔西卡儘管不滿，也只能側頭讓她底下的兩位秘書收圖回隊，然後無力地看向從銀扇上方注視過來的雙眼。
「宣達下去，即刻停止削價戰並備妥財報。」
「是。」
「無需名義，直接向各分團調集資金。」
「是。」
「召集審計組，後天舉行會議。」
「後天？」
「總教會的茶會日子定在明天，所以後天再開會。」
「……是。」
宣達完畢，瑪德琳就揮揮手讓潔西卡帶著女秘書們退下。門一關上，留下來的男秘書們訓練有素地同步脫去衣物、抬起臉來。從前到後分別屬於俊美、清爽、可愛的三張臉蛋朝深感疲憊的瑪德琳面露微笑，獲得許可後走向懶在沙發上的當家大小姐。
透過門扉窗口看了眼給美少年們環繞著的瑪德琳，潔西卡一語不發地離開了。
§
「欸？停戰了？」
姬瑪表情閃過瞬間的驚訝，很快又恢復成往常的精明。她對從本家捎來消息的洛瑟娜點點頭，賞了她一顆蜜柑。洛瑟娜在一對貓眼注視下接過蜜柑，掂了掂，就往旁邊拋去。
「電電！」
劈哩！
微弱金光閃滅於剎那，姬瑪摸著吃起蜜柑的露露芙頭髮，沉吟一會，喚來黛安娜。
「既然洛洛回來了，黛黛就跟咱出門一趟吧！」
「好的。」
「那咱呢！那咱呢！」
「露露留下來看家，有壞人出現就要靠妳來打倒吶。」
「可以用電電嗎！」
「嗯！咱許可吶！」
「哇──咿！」
理論上不會有人無聊到跑來小商團搗亂，要是真有個萬一，讓露露芙釋放體內的電氣也不錯。畢竟那玩意沒辦法拿來做電氣按摩，累積過多也不曉得會不會爆炸。有洛瑟娜坐鎮，應該是不至於讓露露芙把壞人電成焦屍，頂多三分熟吧。
姬瑪隆重地把她的小書桌交給洛瑟娜，然後跑到她們新買的化妝台，對這玩意愛不釋手的艾妲正坐在小小的椅子上，望著鏡中的自己梳頭髮。姬瑪從後抱住白白軟軟像團棉花糖的艾妲。
「咱出門啦！回來再給艾妲帶奶油燉菜吶！」
「小姬……！」
「別忘記咱教過妳的──？」
面對客人時，要有第一紅牌的自覺。不能過於親近，也不能疏遠到讓客人心灰意冷，必須保持在若即若離、好像觸手可得的距離。艾妲回想起練習時的感覺，可愛柔軟的臉蛋逐漸變成冷淡高傲。她以有別於方才的口吻說道：
「奶油燉菜呀……呼呼呼。小姬堅持的話，我就收下吧。」
「其實也沒那麼堅持吶，那就算啦！」
「喂……！」
「嗚哈哈！」
調戲完艾妲、叮囑洛瑟娜別餵太多蜜柑，姬瑪就在穿上皮甲裝備的黛安娜陪同下前往希姆基西區。直到她們抵達西區一座環境髒亂的黑市前，在年輕太太們之中頗有人氣的黛安娜就被認出來好幾次。
「黛安娜大人全副武裝……超帥！」
「辛西亞小姐，妳今天也非常美麗呢！」
擊墜數一。
「我、我的頭髮有亂翹嗎？瀏海有沒有歪掉？啊啊她過來了……！」
「摩根小姐的新髮型很漂亮喔！」
擊墜數二。
「喔……喔呵呵！別誤會囉？這只是巧遇哦？人家可是弗萊明家的……」
「是的，宛如命中注定的邂逅呢！吉兒小姐！」
「（她叫人家的名字了……♥）」
擊墜數三。
姬瑪默默看著黛安娜毫無自覺地撩妹，在心中記下一筆。要是日後黛安娜捲入一大堆婚姻官司，只好忍痛切割這個特別吸引人妻和千金小姐的自稱冒險家了。
當兩人從陽光明媚的大道轉入陰暗濕臭的市場小徑，四周嘈雜依舊，卻讓行走中的兩人有股與世隔絕的錯覺。她們從地面積水又有老鼠跑來跑去的黑市進入更低的暗道，初來乍到的黛安娜把手按在劍柄上、眼神銳利地警戒四周，姬瑪一手收進袍內、一手垂在外，有種耍帥的感覺。
雖然走到哪都聽得見交談聲，實際看到的人影卻少於聲音的數量。阻隔著暗道的東西與其稱之為牆，不如說那只是隨便堆一堆的石頭。這裡到處都是這種踹個幾腳就能破壞的牆壁，說話聲才會多到令人眼耳不協調。
「嗯嗯──咱記得是──」
姬瑪站在暗道中的十字路口左顧右盼，有點受不了這種濕臭環境的黛安娜仰頭望向灑入光芒的天花板，驚覺這裡已經是地下一層的深度了。頭頂上人車馬匹絡繹不絕，大家都沒注意到格子狀的蓋子底下有人正往上看。
「嗯對！是這邊吶！」
黛安娜跟著姬瑪離開後有點在意地回頭看，果然有個邋遢的矮小男子趁沒人時站到光芒灑落處，抬頭欣賞偶爾會一閃而過的春光。
在黛安娜稍微分神的時候，她們面前出現了十分符合暗道氣質的詭異斗篷男，那人對走在前頭的姬瑪亮出刀子。
「站住，交出妳們身上的……」
「冰霜雷射。」
喀哩喀哩──咻轟！
黛安娜正準備側襲對方，沒想到姬瑪與那人之間卻迸出銀藍色光芒，緊接著一道美麗的藍色光束把斗篷男往後倒插在天花板上。光束隨著光芒散去而化為冰柱時，腹部開了個洞的男子才哀嚎著滴下鮮血。
「小姬瑪……？」
雷射魔法。
比起幹架更傾向殺人用的攻擊型魔法。
從插在斗篷男肚子上的冰柱威力來看，儘管並未突破天花板，用來捅人卻很輕鬆，挖穿範圍也大到足以致命。
看著姬瑪的黛安娜流下了冷汗。
姬瑪還維持一手藏在袍子裡的動作，她發現黛安娜面帶不安地盯著她，於是像個曝露狂般笑嘻嘻地敞開她的墨綠色袍子。
「鏘鏘──！」
原來她的衣袍內側貼滿了魔法卷軸，左右各六張，只有兩張是護身用的結界，其餘全是雷射魔法。而且上頭還以魔法文字簽署姬瑪的姓名，屬於個人專用的魔法卷軸。黛安娜怎麼想都想不到，自己保護的對象火力竟然強到可以單挑一支警備隊還有剩……
「小姬瑪……妳真的太猛了。」
「嗚哈哈──！」
不管是火力、剝奪生命的覺悟、還是準備十二張專屬魔法卷軸的鉅額費用，都讓黛安娜甘拜下風。難怪艾妲無法天天吃她最愛的奶油燉菜了。
氣息漸弱的斗篷男掉下一個破爛包包和幾枚銅幣，兩人旁邊的徘徊者並未因為有人快死了而陷入混亂，反而踏著積水的地面衝上前、爭奪斗篷男落下的東西。姬瑪拉了拉劍已出鞘的黛安娜，她們從爭吵起來的幾個邋遢男身旁繞過去，黛安娜沿路屏住氣息戒備這群人。
到了路面相對乾燥的地方，這裡有如同瑟安娼館那般密集排列的房間，只是所謂的房間也是用石頭堆起來的，從石塊縫隙間就能窺伺內部，遑論裡頭的談話聲了。每個房間的木門上方都掛著形狀不一的招牌，似乎是撿地上商家丟棄的來用。
姬瑪領著黛安娜進入一間叫做「波拉的店」的石頭房，裡頭大概只有姬瑪商團據點的一半，也就是春房再大一點點。黛安娜跟在姬瑪後頭彎腰進屋，赫然發現裡頭有個熟面孔的男人盤腿坐在地上。
「小姬瑪退到我身後！」
這次她反應夠快了，眨眼間就在姬瑪面前擺出架式。可是姬瑪卻反過來擋住她。
「黛黛別擔心，那是咱的人。他叫伊萬！」
那天襲擊艾妲不成的暴漢──名喚伊萬的高大男子表情羞澀地向黛安娜頷首。黛安娜終於明白當初的襲擊事件為什麼處處充滿矛盾了。她有點生氣，不光是氣自己被蒙在鼓裡，也氣姬瑪為了炒作名氣採取自導自演的手段。話又說回來，這種手法確實有效，所以她只好又氣又佩服。
「伊萬醬！等很久了嗎？」
「那個……別那樣叫我啦……我也剛到。」
「卡秋莎醬沒跟你一起來嗎？」
「她……她在忙另一件事……晚點才會到……還、還有，要叫她葉卡捷琳娜喔。」
「啊，黛黛！把門關上，過來這邊吧！」
黛安娜將還有些生氣的情緒連同劍刃喀嚓一聲收回鞘內，關上感覺用點力就會弄壞的木門，來到姬瑪和伊萬身邊坐下。即使知道這位男子是姬瑪請來的，她還是不敢大意，和對方保持一段距離。
姬瑪向伊萬使眼色，這位彪形大漢旋即從身後取出一張街道地圖，上頭有一個大紅圈及兩個小紅圈。待邊緣翹起的地圖給小石塊壓平，姬瑪指向中央的大紅圈說道：
「這裡是夏兒商團本部，標示的數字是娼婦與護衛數。另外兩個是分部據點，塗上顏色的格子則是她們家的店面。」
夏兒商團。
瑟安商團旗下四大分團之一，位於剛和勁敵瑪德琳商團交手過的北區。
本部娼婦七人，護衛二人。
第一分部娼婦四人。
第二分部娼婦三人。
直屬店家共十二間。
當家乃是年方二十一的夏兒拉娜‧桑‧拉娜。
「這就是咱們的頭號目標吶。伊萬醬、黛黛。」
「別、別那樣叫我啦。」
「哼嗯……咦？」
黛安娜點頭到一半才察覺事情和她想得不一樣。她還以為姬瑪要支援激戰過後的北區，沒想到居然是打算偷襲友軍……不對，頭號目標也可能是指頭號支援目標。保險起見，她覺得最好還是現在就問清楚。
「嗯？頭號目標當然是獵殺的意思吶！黛黛妳不是冒險家嗎，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用法？」
「可……可是，夏兒商團是友方耶？」
黛安娜一緊張起來就像對面的巨漢有點口吃，疑惑當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見姬瑪對她瞇起眼睛、揚起嘴角，以讓她感到很不安的表情和語氣說道：
「商場沒有真正的盟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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