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日 星期日

【長篇】《彼岸花葬‧改》第一章「她的軍團」#4 (18禁)



  當星點般火光將乳白色捲紙連同純度不高的菸草化為一小截灰燼,珍妮用她的慣用動作──就像對無法抵抗的敵兵扔顆手榴彈那樣──兩指緊扣濾嘴,彈指間就把燃燒不及五分之一的香菸拋向後頭。

  「巴洛克牌的爛菸,別再讓我看到。」

  如此下了簡單不滿的結論後,她身後的部下也開始思索此時該應什麼話才好。其中一位跟比較久的部下似乎早已猜知長官會這麼做,迅速抬起的右手精準而小心地接過飛躍頭頂的香菸,確認火還沒熄滅,就將之湊到嘴前。

  才吸一口,她的腦袋瓜就浮現與長官完全相反的想法。

  「嗚……比起溫莎要濃一點,又不到金雀花等級,以中間價位來說非常棒。」

  面對長官後腦勺毫不遮掩地發表自己的感想,有著與南方都市某家菸廠相同名字的溫莎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正準備抽下一口時,或許是挾帶著一點點的不滿──珍妮少校趁她的享受才要接續下去的關鍵時刻下達了指示。


  「趴下。」

  自朦朧迷霧間冒出的尖銳聲音並未添加多餘情感在內,簡短指令一下達,眾人旋即跟著臥倒在地。也許該說是撲倒在落葉堆上。啪唰、啪唰、啪唰。一件件縫補過的軍服密集地壓上山路旁的小丘,化為矮樹叢間窺探著某種秘密的雙眼。

  溫莎在熟練到滾瓜爛熟的反射動作結束後,才發覺她應該得慶幸嘴裡叼著的香菸沒有意外滾落到樹葉堆中,否則現在除了將被長官親手掐死的自己外,大夥都得連忙撤退了。不過既然沒事,那就繼續享受這難得的上等貨吧。

  聞到菸味仍持續不斷地傳開,珍妮發出了不愉快的嘀咕,這也是個令其她首次與她共同出任務的部屬不知所措的舉動。既然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就裝死吧。於是,除了陶醉在煙霧之中的溫莎以外,大家都像躲避敵人的搜查般竭盡所能地掩飾自己的存在。

  沒多久,遠方轉角處陸續出現了車輛。

  一共有三輛。除了前後兩輛武裝吉普車稍微棘手,中間那台看來漏洞百出的運輸車應該很好下手吧。

  珍妮頭也不回就伸出左手對溫莎揮了揮。因為難得對到口味的菸而顯得漫不經心的溫莎恍神一會兒,慢吞吞地往胸口的破口袋中摸索。小型車隊往這裡駛了一段以後,她才慢條斯理地將一個黑色長方紙盒放到長官不耐煩地催促著的手心上。

  珍妮從黑盒子中取出僅剩的火柴及一根以漂亮的淡金色捲紙包裝起來的香菸,接著將盒子往後一扔──受長官如此厚愛的菸盒就在溫莎下意識的反應中,重新回到那個破了好幾個小洞的口袋裡。珍妮動作流暢地點了菸,隨後一掌將火柴捏爛。雖然在習慣動作結束後才想起這是最後一根火柴,也已經來不及了。她面無表情地吸了口菸,感受著煙霧竄入喉間的刺激感,然後忍不住微微發抖。

  「還是這種濃郁的味道好啊。茱莉安娜、茱莉安娜……哈哈!」

  不給沉迷於另一種味道中的溫莎有反駁機會,珍妮這般陶醉完,便舉起身後那把看起來已不堪使用的舊式步槍。十數名部下見狀,也紛紛將早已備妥的步槍上膛──這當中自然包含了唯一叼著菸的部下。溫莎以輕浮的口吻壓低聲音說:

  「B隊就緒。給您忠實可靠的建議:濃煙傷身啊。」

  珍妮冷冷地笑了聲,同樣壓低聲音說:

  「妳這隻吐不出半塊痰的雜種貓,淡菸有違本隊宗旨啊。作為處罰,B隊負責攔車。」

  雜種貓……也就是無言接受長官惡劣戲謔的溫莎鼓起了雙頰,做作地吐出撒嬌般的聲音:

  「收到──B隊全員,三秒後突擊。」

  溫莎輕巧地彈去最後的餘燼,玩笑般的預言則在三秒鐘後毫無誤差地實現。

  以穩定速度行經此處的車隊,被突如其來的武裝部隊攔截下來。

  在偏離附近唯一的大型組織──也就是自由聯盟轄區的山路上,沿路出現的武裝分子絕非善類。

  因此,車隊負責人一度想藉由突進衝破大約十五、六人擋住的去路。但這麼做也不是好方法。在極為短暫的深思之後,她決定讓手下保持最嚴密的監控,接著令這支輕裝車隊停下來。

  站在道路中央的溫莎見狀,突然一改從路邊衝出的氣勢。她一派輕鬆地向前跨出兩步,露出了相當有禮貌的微笑。

  交涉……車隊指揮官因著疑似對方頭領的人物那份禮貌而心生此一念頭時,胸口不知怎地感覺到一陣灼熱感。她用擅長思考的腦袋瓜想了一下,才在迅速擴大的熱度中察覺自己中彈了。

  宛如開戰信號般的槍聲未落,武裝部隊與訓練有素的車隊護衛旋即展開激烈攻守。

  在架立於吉普車上的機槍座濺血以前,分散擊出的二十七枚彈藥帶著可怕的偏差值僅僅命中兩人總計五道有效射擊;於此過後的兩秒間,九枚由舊式步槍射出的子彈撞碎了脆弱的擋風玻璃,分別給予來不及迴避的駕駛及隨身人員致命打擊;緊接著拋射而來的金色火光擦破了溫莎的臉頰,卻也為趕到運輸車旁側的士兵招來更密集的反擊;位居前衛卻僅僅受到輕微擦傷的溫莎就這麼維持著左腿跨出、左手平抬的姿勢,手中的步槍猶如宣告攻擊般對準了眼前的車隊。

  包含運輸車正副駕駛在內,車隊在遭受猛烈攻擊的半分鐘後,前後兩批護衛武力完全被殲滅。而溫莎率領的部隊僅僅只有三人陣亡、兩人負傷。以火力優勢強攻成功的溫莎等人爆出一陣歡呼,正準備接收目標運輸車之際,一位全副武裝的肌肉女從車上翻了下來。

  雖然不想承認……然而此刻的溫莎卻得完全集中精神,才能勉強跟上對手的行動。

  在她像隻小貓般就地撲倒時,成排襲來的彈藥射穿了她飄舞在低空的髮尾,接著她聽見了來自後方的三道悲鳴。就在她們以密集訓練過的反應準備反擊時,對手卻已衝到運輸車和前端吉普車之間、靈敏地翻上車身。那人一手握住暗紅色的機槍握柄、另一手握著的衝鋒槍則是緊接著與機槍一同展開交叉掃射。

  迅速朝吉普車伏進的溫莎感覺到右腿一麻,但這總好過身後那群活標靶。在她冒死挺進之際,無處可躲的隊員們則是直接對敵人予以反擊。然而當她們的彈藥準確無誤地竄入目標黝黑的右肩、結實的胸膛及毫無遮掩的腹部時,非但沒有中斷掃向自己的砲火,反而因為對手那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心生膽怯。

  啊啊……畢竟不是專家。

  溫莎從己方的射擊聲響中判斷:攻勢有了極為短暫的中斷。而這樣的空檔,絕對是致命的。

  果不其然,在機槍不曾間斷的近距掃射下,除了溫莎以外的隊員全數遭到擊斃。好不容易爬到吉普車前的溫莎露出了黲淡的神情,抬頭望向那把轉而對準自己的機槍。

  如果對手是這種怪物,就算是帶著實戰經驗豐富的隊伍,也沒有把握能解決掉啊……

  陰暗天空下,那張黑色的野蠻臉孔無聲地笑了。

  笑吧,儘管笑吧。

  如果妳以為我們這些就是全部戰力,妳就儘管用那種優勝者的態度,不可一世地嘲笑我這隻雜種貓吧!

  可是……就算我只是隻路邊撿來的雜種貓,也還是有個即使對菸草非常挑剔、卻不曾失職過的主人啊……

  溫莎看得不是很清楚,並非由於昏暗的天空刺傷她的眼睛,而是在下意識垂首之際,僅以眼角餘光捕捉到主人那結束了帥氣登場之後、以槍柄猛擊敵人的模樣。

  「雜種貓,躲好啊。」

  穩穩地飛躍到吉普車上的珍妮少校,以驚人的怪力將正欲還擊的女子擊倒,接著反轉上了刺刀的步槍,給予一時失衡的對手致命的突刺。將刺穿目標心臟的刺刀拔出後,珍妮轉頭望向那輛運輸車,難得以不安的語氣喊道:

  「原葵百合精銳『凱爾特』嗎……!那幫海盜僱請如此精英的傭兵,果然在運送貴重的東西啊!」

  就在興奮發抖的珍妮面前,運輸車左右兩側分別有人跳了下來。與剛才那個被自己擊殺的女子相似的對手,原來還有四個人啊。說得也是。既然運送著絕對不能被搶走的寶貝,護衛武力理所當然也得不計代價提升才行。

  面對四名站在原處、等待自己先攻的對手,珍妮很難得地從眼前的敵人感受到讓她止不住發抖的壓迫感。十分充足,甚至到了令她心生恐懼的程度。她拼命地壓抑住體內的激流,並從爆發性的情緒波動中產生了異常亢奮的快感。在強忍住顫抖的狀況下,珍妮恍若自閉患者般喃喃著:

  「原『上校』……原『中校』……原『少校』……原『少校』……哈哈,沒望啦!聽著,聽著啊!妳這隻雜種貓,就算會被殺死,妳也得捨命護送茱莉安娜撤退啊!」

  溫莎將步槍平置於車底,不服氣地回答:

  「對一個腿部中彈的部下做這種要求,您可真沒良心啊。與其那麼做,不如讓我在這裡繼續喵喵叫吧。」

  還是如此倔強啊,偏偏就是這種個性惹人喜愛。

  珍妮露出扭曲的笑意,從吉普車一躍而下。

  「哈啊……!進攻了,要進攻了啊!雜種貓,別搶在主人前面死了啊!」

  再也按捺不住激昂與恐懼的珍妮緊緊握住上了刺刀的步槍,接著朝運輸車的一側展開突擊。

  當她懷著滿溢的殺意突入敵方警戒範圍內,世界已經化為一片死寂,耳邊只剩下雜種貓那不甘示弱的回應仍瑟瑟地迴響著。

  那是足以使她墜入瘋狂的一聲──

  「喵嗚。」


    §


  軍官餐廳響起一陣並未引起眾人注意的哀鳴,只有坐我對面的當事人──海瑟以為全世界都聽見她的失落。

  「所以卡蜜拉姊暫時沒辦法回來?當真?」

  海瑟睜著圓滾滾的眼珠子,眨兩下後接著說:

  「要是這樣,那我的擁抱券就得再等好一陣子才能用耶!」

  「那是什麼東西啊……」

  「妳不知道?身為卡蜜拉姊頂頭上司的妳竟然不知道?」

  一臉驚訝的海瑟從口袋中抽出一張對折握的米黃色紙條,以極為小心的誇張動作將它遞給我,然後她雙手盤在桌子上,整個人就這麼鬆散下來。究竟會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她搞得這麼神秘兮兮啊?我疑惑地皺起眉頭,將她遞給我的紙條翻開。

  我必須說……還好我將它翻開來了。

  就在我看到那張絕對、絕對是卡蜜拉姊親手繪製的手工擁抱券後,馬上對趴在桌上、一臉出神的海瑟小聲喊道:

  「多少錢!」

  結果不識相的海瑟對我吐舌頭,然後懶洋洋地伸出她的右手,說道:

  「妳就不要妄想我這種必須千方百計才弄得到手的人,好不容易才買到手的擁抱券了。而且妳們明明就常常在一塊嘛,妳有的是時間與機會……」

  「……雖然妳這麼說,但妳卻知道這種連我也沒看過的擁抱券。況且卡蜜拉姊又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哪可以又親又抱的啊。」

  「這麼說也是喔……那依照妳的說法,這張券對我這個非四機師的人來說,不就更珍貴了嗎?」

  嗚呃!妳看起來一副腦袋停止運轉的樣子,原來還有在思考啊。好吧,那我得再想個方法來說服……嗯?

  趁我專注於思考之際,海瑟抽走了那張本來還好好地夾在我手中的擁抱券,並且將它小心翼翼地對折以後收回褲子口袋裡。可惡,應該先把它收起來才對!我開始像個討零用錢的臭小鬼,對我的海瑟大媽無理地耍起賴。

  「妳就乖乖放棄吧。不過妳這姿態……總覺得跟妮恩好像。」

  聽到海瑟大媽這麼說,我這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轉眼間又變回成熟美麗的大女孩,想也不想就對她抗議:

  「這還真失禮!」

  雖然我這樣說也是很失禮的事情,可我就是不想被拿來跟會當眾撲倒人的傢伙比啊!海瑟沒有露出苦惱的神情,反而因為她的計策成功展現笑容。

  「好啦,我知道了。妮恩其實也沒那麼糟啦,她有時候還滿可靠的……」

  閒聊不久,海瑟點的午餐送了上來。方形托盤上裝著的是主打飽食路線的豬排套餐,在三個分別裝滿主餐及副食的盤子一旁,放著兩個看來不怎麼優雅的方形高腳杯。深色的藍莓汁是她的,淺色的加水檸檬汁則是我今天唯一的午餐。

  我從服務生那兒取過品味獨特的杯子,與因為餐點而打起精神的海瑟乾杯。海瑟故意用她對下屬訓話時的語氣,若有其事地宣告:

  「祝央格魯作戰──嗯──也就是祝英勇、威武、強悍的本部第十七師團與本部第四機甲師團,圓滿達成任務囉!」

  我忍不住糾正她:

  「依照最終情勢來看,應該是祝我們都能安然撤退才對喔。」

  「哎呀,不管那麼多了。總之就是乾──杯──!」

  由於軍官餐廳不提供任何酒類的緣故,我們只好以檸檬汁和藍莓汁來慶祝。相較於海瑟豪邁的喝法,我則是小口小口地喝下檸檬汁。就算喝了酸酸的東西,我還是沒什麼食慾。

  望著興致勃勃地開動的海瑟,我猶豫著是否該找話題來聊。看樣子她應該滿餓的,還是讓她先吃一會吧?於是我也將嘴唇貼近吸管,無聊地環顧起這間寬廣到令人不自在的軍官餐廳。沒有認識的、沒有認識的,嗯,還是沒有認識的人。

  果然還是該在海瑟提議用餐時,選擇雖然遠了些、卻不那麼無趣的瑪加達才對。這麼一來即使感到無聊,也能看看經過櫥窗外頭的路人,而不是盯著那些與自己一樣、要不身穿軍服就是穿著一件配給襯衫的軍官們。

  聽海瑟說她從昨晚就沒吃東西了,不過跟我不同的地方在於:她整個早上都在補眠。至於談到為什麼要補眠嘛……

  「昨晚是妳到妮恩房間,還是她到妳房裡啊?」

  我打趣地說著。聽到我這番話,剛嚥下一大口麵的海瑟緊張到差點噎住,還好她的藍莓汁還有剩。喝了一口果汁、將喉嚨裡的食物通通吞下後,海瑟才慌慌張張地說:

  「妳妳妳怎麼會知道妮恩到我這兒來?」

  「呃,在妳不打自招以前,這還只是猜測。好,那第二個問題:妳們昨晚忙到多晚?」

  看到海瑟馬上就紅起來的臉頰,我笑嘻嘻地補充:

  「當然,我是指報告書。」

  「……這樣啊。我還以為妳一定是問我們做……那檔事的事情。」

  「啊,其實我對這個比較有興趣喔。真的!」

  「那就抱著妳的興趣去問莉莉安吧,她的故事可比我精彩多了……啊,忘了這是不能說的事情。如果妳要去問她的話,千萬別說我曾經對妳透露過什麼喔。」

  我點點頭,喝了一口檸檬汁。雖然海瑟這麼說,到那時候我還是會不小心說溜嘴吧。

  「那麼我把問題改一下:妳們昨晚忙到多晚?又,扣除掉恩愛時間後,妳們昨晚忙到多晚?」

  被我這麼追問,海瑟總算露出了死心的表情,無奈地坦承:

  「我只能說到天亮……跟妮恩討論報告書絕對是錯誤的決定。」

  這麼說來,要是今早跟我討論的人不是茱莉亞,我家那份報告書現在應該也是停滯在令人擔憂不已的進度吧。

  海瑟只回答其中一個問題,接著就巧妙地將話題轉移開來:

  「唉,與其一直挖我的糗事,建議妳不如先想想該怎麼讓妳們家的某人安分下來比較好。」

  我大概知道海瑟在說誰了,因為我們家可是乖寶寶雲集,除了某隻野貓。我讓檸檬汁在嘴巴裡攪動一番,然後輕輕地吞下,問道:

  「英格麗又闖禍啦?」

  「如果妳問的是英格麗是不是又吃掉我們家的軍官?」

  海瑟嘴裡嚼著清脆的沙拉,咬了幾下繼續說:

  「那答案是肯定的。正確來說是肯定、肯定、再肯定。」

  竟然背著我對三個人出手……等那個笨蛋從維修廠回來後,一定要好好罵一頓才行。

  「雖然當事人並沒有出現反彈聲音,我覺得這麼做還是不太好。我記得她也常常黏著妳嘛,會不會是因為妳沒滿足她,她才到處獵食……」

  「妳把她當什麼了啊……總、總之我會好好唸唸她。」

  突然間,海瑟那對褐色的眼睛閃現銳利的光芒。她將刀叉放到一旁,用餐巾擦了擦沾到醬汁的手指頭,興沖沖地問我:

  「也許妳騙得了其她人,但是剛才的表情絕對騙不了我!妳們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恩愛了呀?嗯?」

  「這、這個……」

  我當然不能說出昨天的事情啊……可是一去想,臉就跟著熱了起來,要在這種情況下否認到底絕對是行不通的。

  嗯……如果只是茱莉亞出現前那一場,應該也算是「恩愛」吧?

  「快說!快點說!說出來吧!」

  雖然我們座位附近沒有什麼人,想不到在被人逼著講出這種話時依然會有害羞的感覺。嗚嗚……好吧,我就老老實實地說吧。

  「……什麼都沒發生。」

  望著我故作鎮靜的表情,海瑟做了個不恐怖的鬼臉,繼續嚷嚷著:

  「說!快說!快點說!說出來吧!快說出來吧!」

  簡直就是在耍賴嘛……咦?這不就是我剛剛的幼稚行為嗎?

  眼見海瑟完全沒有讓步的跡象,我只好叫海瑟身體稍微往前傾,就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起那段以被抓包收場的恩愛過程。

  聽到英格麗用沾滿精油的身體幫我按摩時,海瑟的臉都紅了起來;講到英格麗親吻我美麗的臀部那段,海瑟聽得十分認真;最後到了英格麗以手指插入的階段,海瑟則是跟我紅著一張臉,神經質地警戒起周遭。呃,至於我為何盡可能地陳述整段過程,直到通通講完以後,我還是搞不清楚自己這麼做的原因。總而言之,在我們神秘兮兮的耳語結束後,海瑟那恍惚的神情看起來似乎還在腦袋裡想像我所說的畫面,反而讓獨自回到現實中的我開始替她擔心起來。

  「妄想小姐,妳的豬排涼掉了喔?」

  彷彿一種強烈的暗示,妄想小姐就在我這句話結束後回過神來,也不管依然漲得紅通通的雙頰就拿起了刀叉,一邊切著看起來既小氣又顯得乾巴巴的豬排,一邊急促地對我問道:

  「那、那、那後來呢?茱莉亞離開以後,她沒有再跑回來嗎?沒有繼續?」

  既然已經不是耳語的程度,我也就沒辦法帶著某種期待感、緊張感與羞恥感回答這種問題了。我搖了搖頭說:

  「沒有了啦。不說這個了。竟然可以在人來人往的餐廳興沖沖地談這種事,跟昨天以前的妳好像不太一樣喔。嗯,會不會是因為昨晚發生什麼事情的緣故……」

  我的反擊很快就讓嘴裡咬著豬排的海瑟轉攻為守了。趁她苦惱著該如何回應之時,我又笑咪咪地追問下去:

  「話說回來,妳們是怎麼恩愛的啊?」

  海瑟很認真地思考這項問題。她一改稍早急欲迴避的態度,壓低聲音回答:

  「啊就標準作業程序……」

  「具體來說是?」

  「嗚,不就接吻、愛撫然後……等等,妳幹嘛問這種妳早就知道的問題啊!」

  看到她慌張的模樣,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誰叫妳慌張起來的樣子那麼有趣!不過,光是標準作業程序竟然可以弄到天亮,也太厲害了。所以是以次數取勝囉?三次?五次?還是七次呀?」

  「妳就不能假裝端莊一下嗎……」

  海瑟伸出空著的左手,比了個「三」。啊啊,妳們的夜晚還真激烈!

  「大部分時間真的都在寫報告書啦……可是妮恩根本只是個負責拖累我的笨蛋,寫沒幾句就吵著要親親、要抱抱,等到天亮時她才累倒在床上。唉,結果我才寫好六張啊……對了,妳的報告書準備得如何?」

  聽海瑟這般敘述,我好像也能感同身受。雖然英格麗或希貝兒可能沒妮恩這麼誇張,要是抱著未完成的報告書跟她們共待一晚,我大概會受不了吵鬧而抓狂吧……不過報告書的事情嘛,我還真是慶幸部隊中有個非人哉的茱莉亞。

  我想了想,決定據實以告。

  「我們這邊的話,是在妳拖我來餐廳的前不久剛完成的。」

  或許早就猜知會得到這種令人悲憤的答覆,海瑟神情凝重地點點頭,接著問:

  「那是二十張?三十張?還是三十五張?」

  「這個嘛……」

  我該直接說出其實我們家的報告書總共九十五張嗎?反正這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講出來應該不會怎樣才對吧。

  「九十五……」

  很顯然我的判斷是錯誤的。

  因為我的話還沒說完,額頭就吃了一記海瑟特製手刀。雖然不怎麼痛,突如其來的襲擊還是讓我忍不住抱住額頭抱怨,只差眼角沒戲劇性地掛著淚水。

  「妳做什麼啦!」

  海瑟不理會我的埋怨,接著又對我毫無防備的漂亮臉蛋伸出雙手,一隻一邊不客氣地捏了起來。嗚嗚,這次就很痛了!很痛啊!

  為了捏我的臉幾乎趴到桌子上的海瑟嘟起了嘴說:

  「把妳們家的茱莉亞借我啦!借一天就好,寫完報告書就好!」

  「妳不會找妳家參謀幫忙啊……」

  「不要,我跟她們不熟啊!借我啦──借我啦──!」

  「哎唷,妳跟我說也沒用……」

  「妳就下令叫她幫我嘛!借我啦──!」

  ……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真是的,下次絕對不能再談茱莉亞工作上的事情了!

  我抓住海瑟的手腕,可是由於現在的姿勢對她有利,難以施力的我還是免不了被捏臉頰。

  「借我啦──小氣鬼──!」

  「妳先放手啦……!」

  我們就這樣僵持好一陣子。要不是有個人突然從旁邊冒出來,我的臉頰大概會腫上一整晚。海瑟的無理取鬧也好、我那徒勞無功的抵抗也罷,終於因為某個人的聲音而停了下來。

  「兩位師團長在餐廳裡吵吵鬧鬧的,不覺得丟臉嗎?」

  莉莉安就站在桌子旁,雙手抱胸,屁股輕輕地歪向一邊,滿臉尷尬地注視著我們。


    §


  莉莉安的頭髮留得很長,金色捲髮優雅地滑過相當沒氣質的軍服,直到臀部上方一點點的地方才安分地打住。由於她相當地瘦,導致頭髮末端與後腰產生一道不小的空隙,這是她的誘人之處,也是讓身材比較沒那麼火辣的我們相當吃醋的地方。除此之外,套上標準服裝的我們就沒有多大差異了。

  不過我的胸部應該比莉莉安要大一點吧……稍稍興起比較心態的我看了海瑟一眼,然後決定放棄拿胸部來對決這種蠢事。好吧,既然莉莉安贏了身材、海瑟贏了胸部,那我就委屈一點只贏個美貌就好了。嗯嗯……像這樣自個兒想些無聊的事情還真悲哀啊……

  過來餐廳以前,我們曾順路到莉莉安位於二樓的寢室敲門,房門的另一端一如往常般沒有發出半點回應。這件事已經習慣到令我們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即使沒出任務,向來以嚴謹著名的本部第四十四師團──也就是莉莉安負責的部隊,依然會過著既嚴格又充實的每一天吧。說白點要找她實在非常困難。

  光是這樣看的話,大部分的部隊都顯得很鬆散。然而少數幾支部隊之所以如此密集地訓練、訓練再訓練,大多是因為訓練不足或表現不彰導致大頭們熱心關切。就四十四師的狀況來說,她們要是皮再不繃緊些,大概過一陣子就會來場大地震了。儘管一連串缺失都是不可抗力因素加上少數幾個害群之馬惹的禍,身為部隊指揮官,就是得在上頭的口水攻勢下扛起所有責任。

  正是因為如此,苦著一張臉的莉莉安才在接連七個多小時的忙碌過後,方得以來餐廳吃個飯、稍事休息。

  「連那個報告書都還沒交出去就收到了裝檢令、演練令和教戰令,本部效率只有在這種時候會發揮得淋漓盡致呢。」

  拉了張椅子坐在我右手邊的莉莉安眉頭深鎖地說道,接著嘆了口氣。看著她那副模樣,我也忍不住跟著嘆息。

  裝備檢查、戰鬥演練、教導團戰術對抗演習,她們家竟然可以一次通殺,某方面來說也是很厲害的。

  由於莉莉安的出現,海瑟幾乎忘了茱莉亞的事情(或許只是不方便出手),手中的刀叉再度靈活躍動,並殘忍地將小氣的豬排肉切成更小氣的大小。海瑟一邊切著豬排一邊說:

  「全是因為央格魯?序戰還是終戰?」

  「猝不及防的序戰。」

  談到那場難得將我們三人聚集在前線的戰鬥,莉莉安又嘆了氣。

  「只有一個小時,要我用沒有砲兵、坦克甚至機甲兵支援的三千個步兵拉開長達二十公里的防線,最好是能攔下敵方大軍啦……」

  我摸著發疼的臉頰,對愁眉苦臉的莉莉安表示贊同:

  「別說妳了,以當時情勢來看,不管敵軍從哪裡突圍都擋不住。畢竟防線太綿長了。」

  「就是說嘛!可是那群混蛋偏偏挑上我這邊,弄到現在我都想一頭撞死算了啦……」

  海瑟突然拍了下桌子,以十分嚴厲的口吻對莉莉安說:

  「莉莉安‧瓊恩,我可不許妳這麼做喔!」

  嗯,沒錯,不準這麼做!姑且不論事情是否真有如此嚴重,就辛苦的清潔員角度來看,一頭撞死可是會給她們帶來很大的麻煩啊!

  我在旁邊跟著點頭,莉莉安則是用有點驚訝的表情望著海瑟,而拋下這麼一句訓斥的海瑟是用相當認真的神情凝視著莉莉安。正當我罕見地期待著一臉嚴厲的海瑟可能會說出什麼賺人熱淚的佳話時,她用依然嚴肅的語氣連珠砲似地唸道:

  「妳就這麼撞死的話,那我要找誰催債啊!我還記得一共是七十五拉索。換算成庫尼的話是一八四點二張。以邦銀來計算則是兩百五十張。如果是用安布……」

  「嗚啊!沒聽到!我沒聽到!啊──」

  莉莉安發出無意義的呻吟還用雙手摀住耳朵,可是她的反應根本無法阻止海瑟的單位換算,最後只好把希望放到我身上。就在莉莉安對我投以懇切目光時,我突然有種想袖手旁觀的衝動。可惜的是,不管我是否加以干涉,她都不會繼續擺出那張惹人喜愛的表情。

  在莉莉安可愛的臉蛋扭曲成一團以前,服務生就像適時出現的英雄般,帶著莉莉安與我加點的午餐打斷海瑟的碎碎唸。已經換了將近二十種貨幣(它們絕大多數已廢除)的海瑟大感可惜地噘起嘴唇,獲救的莉莉安則是對那位年輕的服務生接連道了三次謝,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的服務生只是呆愣地一直點頭。

  接下來,我們桌子上幾乎都被三人份午餐給塞滿了。雖說大家都只點一份套餐,卻因為大大小小的盤子顯得十分擁擠。

  我看看、我看看……海瑟已經吃到剩大概三分之一,莉莉安與我的肉醬麵理所當然完好無缺……不,在我這麼想的時候,莉莉安就用叉子捲起好大一團橘紅色麵條了。看著莉莉安大口卻安靜地吃麵,我的胃口似乎也跟著復甦,比起剛剛順勢點餐時要更適合消化食物。相較之下,海瑟吃著豬排麵的模樣卻一點也無法勾起我的食慾。呃呃,大概是因為我不喜歡吃小氣豬排吧。

  我把叉子刺入肉醬麵中,隨隨便便地攪了攪就撈起厚重雜亂的麵條,稍微在空中抖一抖叉子,它們又通通以一整團的模樣摔回盤子裡。莉莉安瞄了我一眼,留下「妳連叉子都忘了怎麼用嗎」的眼神,然後又低下頭忙著吃麵。相當重視飽食感的海瑟倒是很認真地看著我,並且用著與認真的眼神十分相符的認真語氣,對我……不對,應該是對著我那盤肉醬麵說:

  「零點五拉索也是錢,妳吃不下的話我可以代勞。」

  我只好撈起熱騰騰的肉醬麵在嘴前晃了晃,接著在海瑟監督下將它送入嘴中。

  與樸實外觀相襯的濃郁肉醬滑入嘴腔,搭配大量廉價起司粉,使整個腦袋瓜都被單純又直接的鹹味給佔據。嗯,好吃是好吃沒錯,可它畢竟是由幾十年來始終沒變的價格與口味所組成,因此除了偶爾出現在懷念的食物名單中,就沒有什麼值得好研究的了。我誇張地把濃烈的肉醬味透過五官表現出來,海瑟隨即笑了笑。

  「每次都只看妳點三明治或肉醬麵,偶爾也吃吃別的吧?」

  嘴角沾了肉醬的莉莉安也看向我說:

  「海瑟說得沒錯,妳從以前根本就是天天吃三明治過活嘛,這樣都不會膩喔?這次也是跟在我後面說『我跟她一樣!』好像從來都不把餐廳菜單放在眼裡的樣子。」

  看到莉莉安模仿我的聲音說「我跟她一樣!」時,海瑟忍不住笑了,我則為此稍微感到害臊。笑得合不攏嘴的海瑟不管我已經放下叉子準備辯解,很快地搶著說:

  「對啊、對啊。我也記得,以前上課前跟中午休息時間都很倉促,也只能買三明治來吃,所以到了可以好好放鬆的晚餐時間絕對不吃那東西。可是每次翻開琳瑯滿目的菜單時,總是有個笨蛋不解風情地點三明治。」

  「人家我現在不就在吃三明治以外的食物嗎……」

  海瑟非常認同地點頭,畢竟她剛才注視著的目標確實不是三明治。

  「畢業以後,妳確實會點三明治以外的食物了。可是,妳的『以外』應該可以跟肉醬麵畫上等號吧?」

  我嘟起嘴。

  「肉醬麵只比三明治貴一點點啊。」

  「所以問題就在這兒了。」

  說著說著,海瑟又低下頭去,這時換莉莉安放下叉子、抬起頭,兩人配合得令我不禁懷疑她們是否早就串通好。莉莉安輕啜一口冰水,潤潤那理應充滿肉醬味的喉嚨,然後望著我說:

  「在這種時代……應該說,在這個地方,存錢能做什麼?」

  啊,果然又談到錢上面了。我習慣性地鼓起一邊臉頰,邊吃邊回答。

  這個問題不曉得總共聊了多少遍,所以該怎麼應對完全不是問題。當然啦……沒問題的是指我們三人,而負責攻防的也是我們三人,因此要談出一個大家都認同的結論實在非常困難。就像玩井字遊戲,直到其中一方因極其渺茫的機率不慎失誤前,遊戲幾乎沒有分出勝負的可能。

  也許只是一種習慣吧。對於食物不是很講究的我來說,只要口味不算太差大致上都可以接受,除了米飯類食物。

  在過去那段忙碌的生活裡,如同海瑟所說那般,早上、中午幾乎都是靠三明治或餐廳阿姨好心送的過期罐頭解決,唯一的自由時間就只剩下晚餐時候。那時我們因為進入本部軍校的緣故,原職務暫停、薪水也停發,每個禮拜僅由軍校配給勉強過得去的薪資,所以在支出上可以明顯看出一個人的個性。我這麼說或許奇怪了些,可是在這裡──也就是莉莉安所說的這個地方──存錢似乎真的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作法。

  自從加入軍隊之後,其實並不太需要用到錢。即使軍中生活強烈感受到處處設限,聯盟卻也為我們提供了絕大多數的生活保障,因此即使真的一貧如洗,還是能在這兒生活下去。沒有錢的時候,可以扯著臉皮索取不知究竟屯在何處的過期罐頭與乾糧,有錢的話就能像這樣來餐廳吃些熱食、喝點在邊境都市絕對嘗不到的果汁或飲料。除此之外,錢這種東西就沒太大用途了。

  支部的情況可能略有不同,然而直屬於本部的軍官們,大概都是過著這種生活。除了出任務的時間以外,就連離開基地都變得很麻煩,更別談像平民那樣住在都市裡了。

  而薪水呢,也因此失去它應有的價值。不管在基地外頭買了什麼貴重的寶貝,到頭來也只是夢幻泡影般的存在。這個基地對我們來說就是現實,而且是當我們自己拋棄天花亂墜的美夢後所選擇的現實。生活重心被不友善的世界侷限成小小的圓圈,光是站在裡面,就得費盡心力;光是站在裡面,就是全部生命。

  聯盟之所以在餐廳投入小小的變化,也許正是想替每個人的圓圈多少添些彈性吧。以結果而言,這是個不值得鼓掌叫好,卻令人十分同意的措施。大家都知道上頭想得是什麼,也知道現實給予了哪些限制,所以,也都很認命地去享受這點小小的彈性。

  不過,這點彈性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吸引力就是了。至於談到為什麼……


    §


  沒有結果、不具任何意義的仗根本不會有人想去打。所以我們對於存不存錢──這件長年以來都爭不出個結果的小事情,也就不是那麼在乎了。

  有別於以往爭個妳死我活、弄到最後大家都疲憊不堪的下場,我們的爭論一改彷彿會讓人心臟病發的攻防,激烈程度簡直可與天氣話題相比。當然,最終結果還是老樣子:海瑟與莉莉安的五個圈各自散在九宮格上,我的四個叉則依循另一種規則佈署,所有可能的解法都被打死,也就理所當然地迎向和局。

  在我們三人的午餐都接近全軍覆沒的時候,莉莉安搶先一步抵達終點。她把桌上所有用過的餐具疊在一塊,然後肩負起開創新話題的重責大任。莉莉安輪流看了看我和海瑟的碗盤,做了個吸鼻子的動作,說起比天氣話題要激烈許多的事情:

  「啊,我想起來了!早上在操練的時候,有幾位審查委員閒著沒事跑來觀摩。可是那些人根本沒在看我們,反而還在練兵場談一些不應該在外頭談的事情。」

  對這話題相當感興趣的海瑟眼睛一閃,緊湊地問道:

  「不該在外面談的事情?妳是說,她們可能在談某種大事囉?」

  「不曉得,差不多是那樣吧。雖然我以訓練名義讓部下去竊聽……好啦,妳別那樣子看我。總而言之,在訓練結束後,我得到了一些零碎情報。透過那些讓人起疑的對話碎片,我想聯盟最近應該會有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才對。」

  昨天才開完戰後檢討會,今天又聽到莉莉安不法竊聽所得來的情報,真的是一刻也閒不下來呀。我用叉子將盤子邊緣的肉醬趕成一塊,然後將它們通通放入嘴裡。已經吃完飯、鬆懈的精神全部都集中在談話上的海瑟說道:

  「唉,我還以為是哪個高官的八卦呢。不過這件事聽起來就很麻煩,而且也很奇怪。」

  莉莉安反問:

  「哪裡奇怪?」

  「嗯哼,除非唯一可以跟我們抗衡的地球聯合軍突然翻臉,不然我們根本沒必要搞什麼大規模的動作吧。」

  「妳喔,才被瑪爾克森解放軍趕回家,馬上就忘掉啦?」

  「喔,那倒是。可那是上頭誤判,要我們用輕裝部隊去威嚇敵軍,結果……哇!那些帶著重武器的臭女人才不領情,當然擋不住!」

  「所以很可能是跟瑪爾克森有關囉……因為『西邊』這個關鍵字出現最多次,也許是亞庫茲克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了。不管怎樣,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海瑟單手托住下巴,用呆滯的眼神看著我們說:

  「還能有什麼大事,除了會走路的屍體……會飛的屍體……會游泳的屍體……雖然搞不太懂那些東西,總之給它咚咚咚咚打下去就搞定了。比起三不五時就跑出來嚇人的屍體,活生生的人類還比較可怕咧。」

  海瑟若無其事地說出的那些東西──又名「不該存在之物」──是一個原則上存在、實際上多數人只透過教科書學到的東西。聯盟建立之初,那種東西還非常普遍地出現在大地之上,現在則是多數都遭到討伐,已經很少見了。

  不管怎麼樣,跑來跑去的屍體還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加入軍隊前、生活在都市以外的地方……突然遇到那種東西可是會令人崩潰的。

  儘管我與海瑟的看法相左,還是趁興在一旁猛點頭,接著舉了個讓她也跟著點起頭的佳例。

  「例如昨晚的老妖怪。」

  「同意──」

  莉莉安倒是忍不住發起抖來,她看起來非常害怕那位總參謀長。我們又無關緊要地嘲弄老妖怪好一會兒,她突然像是靈光乍現般拍了手掌,將話題一轉。

  「對了。伊蒂絲,今年也要在妳那兒舉辦嗎?」

  腦袋打結的我實在跟不上莉莉安的思考節奏,於是傻呼呼地反問:

  「呃?有要辦什麼嗎?」

  莉莉安狐疑地看向海瑟,然後海瑟也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般,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接下來她們很有默契地同時看著我,並異口同聲地說道:

  「妳每年都差點忘掉的生日啊。」

  嗯?又到了這個時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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