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16日 星期日

【短篇】長春花




  陪同身為波士米阿部落酋長的父親橫越將近十天的沙漠之後,我與兩位妹妹在父親的帶領下,終於順利抵達弗倫峽谷。從這裡開始,就可以脫離陰晴不定的氣候,以及致命的沙塵暴。父親負責向駐守在峽谷的警衛溝通,他將波士米阿族欲向女王晉見一事講得非常神聖莊嚴,我陪著妹妹們坐在運送玻璃珠子的拉車上,百般疲累地聽著那件其實沒那麼光采的事情。只有十歲的賈莎正與她的小姐姐安玩耍,她們各自抽出一根用來保護貢品的麥桿對打,雙腿也活潑地踢著空氣,與我已經累到發痛的腳完全不同。

  「鏘!鏘鏘!」

  聽到這種聲音時,我馬上輕拍賈莎的頭,要她不準發出這種野孩子才有的聲音。

  「賈莎,我說過了。父親會不高興的。」

  但是我將力道控制在不讓她感覺到這是懲罰的程度,因為我不覺得喊出鏘鏘聲有什麼不對。只不過因為賈莎與安都要進宮,成為女王宮殿裡的小小僕人,父親才要求我隨時緊盯她們的行為。聽到我的訓誡後,賈莎與安都安靜了下來,但她們的手仍然在模仿波士米阿戰士的對決。我望向距離這兒並沒有太遠的駐紮區,只看到一座比人影要高上十倍的巨牆,它卡在峽谷入口處,像張紅通通的血盆大口。父親到現在還在向警衛解釋他的目的,事情似乎不很順利。我從父親那兒得知這個國家向來由女人統治,因此像我們這種男性社會的小部族,不是那麼地受到重視。這或許就是為什麼每經過一處關所,父親都要大費周章的緣故吧。

  我跳下車子,吩咐妹妹們得絕對保持安靜,然後打算獨自溜到附近閒晃。可是很不巧地,父親此時一臉如釋重負般地往這兒走來。巨牆底下那扇比父親大好幾倍的門被打開,隨後妹妹們被要求坐進車子裡,由父親拉車,我走在父親左側。

  經過關卡的時候,我沒有放心思在這兒的建築上,只是像具行屍走肉般,踩著緩慢的步伐與父親一同進入峽谷。後方傳來巨大的關門聲時,就像進入暗室般,狹窄的走道霎時陰沉下來。這裡的道路非常狹窄。與最外面那扇大門不同,道路已經從大概十個車子的寬度迅速縮減成一半,兩側高聳的崖壁彷彿已準備將我們吞進肚子般,昏暗的窄道令人窒息。從關卡開始走一段距離後,很快地又來到了一座哨站,它幾乎佔去整個通道。雖說是通往宮殿的道路,這裡的戒備卻嚴密到使人感到不安的地步了。這一次我們很快就獲得批准,穿越堆了許多乾草材的哨站。從這裡開始,有四名身穿黑色鎧甲的警衛走在我們前後,大概是來監視我們的吧。

  在我們剛抵達第三座哨站時,父親決定在這兒稍事休息。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已經帶我們走了一個上午的路,即使是最勇猛的波士米阿戰士也無法戰勝沙漠。父親粗魯地停下車子,賈莎與安知道要停留一會兒,就跳下車子,在旁邊開心地追逐。父親望著他兩個寶貝女兒,深深地嘆了口氣,轉頭對我說:

  「哈努特,把水壺給我。」

  我早已解下皮繩、捧著水壺,只等著父親這句話。父親接過水壺,咕嚕咕嚕地灌了起來,毫不在乎裡頭的水只剩下一半,也不在乎我是否在裡頭吐了口水(我小時候常常這麼做,惹得父親養成檢查水壺的習慣直至今日)。父親的第二次嘆氣是因為從嘴巴到喉嚨都獲得了滋潤,因而發出舒服的聲音。他將水壺還給我,我搖了搖,確定裡頭還有一點點水之後,重新將它繫上腰。父親見我沒有喝水,皺起了他那濃密的眉毛。

  「哈努特,妳也喝一些。待會要一口氣穿越這座峽谷,妳不喝水會支撐不了。」

  我很快地點頭,但還是沒有去碰腰際的水壺。

  「剩下的還是留給賈莎與安吧。雖然她們的水壺還有一些水,可能兩三口就通通灌下肚了。」

  「我理解妳為妹妹們著想的心情,但妳仍是個孩子。哈努特,妳是將來要繼承波士米阿的酋長──」

  說這酋長這兒,父親的臉突然沉了下來。我很了解他為什麼會感到沮喪。因為就連像我們這種過去以強悍出名的戰士部落,也不得不屈服在女王陛下的腳下,漸漸地被削弱、同化。我將繼承波士米阿。這件事對族中長老來說肯定是非常大的打擊,但他們受到的屈辱絕對比不上身為現任酋長的父親。啊啊,可憐的父親。他是波士米阿最後一位傳統酋長,而他的女兒將會接手這一切,並且在女王的統治下漸漸轉型,直到波士米阿的傳統消滅殆盡為止。

  「我知道了,父親。請您放心。我的身體狀況極佳,絕不會在這裡倒下。」

  事實上確是如此。我只有十五歲,但已從父親那兒學盡所有戰鬥技巧,也曾在族中鬥技取得非常優秀的成績,可以很自傲地說我是優秀的波士米阿戰士。可是在父親眼中似乎不是這樣。父親用嚴厲的眼神注視著我,除非我在他的見證下將所剩無幾的水喝光光,否則他絕不會轉過頭。無可奈何之下,我也只能乖乖照辦。

  「這樣就對了。一個戰士可以三天不進食,但無法三天不飲水。水對我們來說是第三生命,它只僅次於生命與尊嚴。哈努特,隨時都不要高估自己的狀況。」

  我點點頭,卻不認同父親最後那句話。妹妹們的追逐來到我與父親之間時,他伸出粗壯的手臂,一把將年紀稍長的安抓住。安深黑色的直髮垂在褐色肩膀上,有點訝異地左顧右盼,知道是父親把她往懷裡抱以後就噘起嘴。嘻嘻笑著的賈莎見狀,也不甘示弱地吵著要我抱抱。我把賈莎抱起來,她就開始抓我的頭髮。

  看著小我三歲的安向父親撒嬌,讓我產生一股可怕的陌生感。三年前的我也是如此嗎?不對,那個時候的我已經代替夭折的兄長,接受父親的嚴格訓練。或許在我仍是賈莎的年紀時,就漸漸失去這種女孩子的感覺了。最近,我也在父親身邊慢慢地學到許多事。

  「姐姐,我要喝水。」

  我把賈莎的藍色水壺解下時,安也說了:

  「我也要!哈努特姐姐。」

  安的手不安分地伸展,她的動作讓父親稍微皺眉。把水壺放到賈莎手中後,我連忙解開另一個水壺上的繩子。結果正如我稍早所言,賈莎與安的水就這樣咕嚕嚕地一口氣喝光了。我將空水壺繫上的時候,順勢對父親說:

  「看吧。待會兒就沒水喝了。」

  「肚子裡有這麼多水,一定可以撐很久的。」

  父親放開了安,他要妹妹們回到拉車上,我們準備再度出發。我輕輕地放下賈莎,她在快抵達地面時一躍而下,接著輕快地跑回安身邊。看著妹妹們無憂無慮的樣子,我感受到一股非常輕微的失衡。

  「說得也是。她們畢竟是波士米阿的公主。」

  「妳在鬧彆扭?哈努特,妳是不是憎恨──」

  「不,一點也沒有。」

  我撇開頭,不想讓父親見到我的失態,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妒嫉。

  「好了,我們快點出發吧。浪費太多時間的話,待會她們又要喊渴了。」

  很可惜的是,雖然我們運著數量驚人的玻璃珠子,卻沒辦法拿它們向駐紮於此的士兵交易或賄賂。只有一個原因──她們都是女王陛下直屬親衛隊。所有在關卡申報的貢品連一個也不能少,否則可是會受到懲處。要不是早有耳聞,我還真想拿一把珠子給妹妹們換來半壺水。即使是在人山人海的傑亞都市,光是半打玻璃珠子就能換到一杯水了。

  父親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拉起車子,我們繼續往峽谷深處啟程。從頭到尾一語不發的警衛們還是以同樣的隊形護送,或監督我們。

  關於弗倫峽谷的所有消息,我通通是在三天前的小驛站裡聽見的。一個跛腳的老先生自稱以前曾擔任此處守衛,他收了父親二十顆珠子,然後對我們三個小孩子滔滔不絕地談起弗倫峽谷的事情。當時我還不明白父親為何花了錢卻不願意聽老先生談話,現在總算了解父親的難處。從我們抵達峽谷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三天前的謊言是多麼可笑,同時也對因那番話信以為真的自己感到一陣羞恥。

  這兒一點也不美麗。也許壯觀,但絕對不是討喜的景點。本來就顯得惡劣、狹窄的昏暗環境,經過軍隊密集的佈署後,更使這兒沉浮於異常嚴肅的氛圍中。尤其是像我們現在這樣在狹谷內穿梭著,特別能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感覺。

  經過第六處哨站時,我轉過頭,看到玩累的賈莎與安都斜靠在木板旁,兩對眼睛無聊地望著上空,身體隨著顛簸的小路不斷晃動。連精力旺盛的妹妹們都感到疲憊了,父親想必更加難受吧。我提議在這兒換手,卻還是換得過去十天來父親那始終不變的回應。

  「讓我完成它,哈努特。」

  父親滿頭大汗地拉著車子,但說話的語氣反倒顯得相當靜態。

  「就當做是愚蠢的父親最後一個願望。」

  我討厭這種故作悲傷的談話──當然,父親的神情十分堅定地譴責我的想法,只有彷彿置身事外的我認為這是種做作的感傷。

  「您還有我啊。」

  這句話我說得非常、非常小聲,也許只是獨自一人唇語,因為父親沒有對我這個舉動做出任何反應,我也不願再去回想那句賭氣似的話究竟有沒有從我口中說出。說賭氣似乎還不夠,那句話簡直就像塗了毒的箭矢,刺穿皮膚之後,繼續殘忍地以毒辣的手段凌虐獵物。我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過去我曾數度想像著,若是能與父親、長老們共同坐在營帳中,以酋長之子,而非公主的身分,堂而皇之地宣示著我的存在有多麼令人期待、我們的未來何等光采,那絕對會是件令波士米阿族永生難忘的共同記憶。父親曾說過,在他以酋長之子的身分被宣示即將接任酋長時,那場面多麼壯觀、浩大。傑亞以南所有波士米阿的族人都聚集在一塊,大約有一千人,大夥接連數天為他慶祝,當時他只是酋長之子。我無法忘記父親的故事,這件事甚至可以從任何一位比我年長的族人那兒探知。舉凡酋長之子一事,總是談論得栩栩如生;可是公主們卻悲哀得一文不值。

  儘管如此,賈莎與安依然是父親與我的最愛。在兄長不幸逝世以前,我代替生下賈莎後難產離開的母親,一直照顧她們直到現今。我知道許多事,真的。如果說這許多事情中是否包含了我那不被祝福的命運,肯定無庸置疑。自從我必須取代兄長後,父親就以他的難處疏遠我,但我始終欣然接受。因為我不再是波士米阿那位等著出嫁,或等著入宮的公主,而是即將繼任酋長的女人。不管再怎麼努力,免不了成為這失意部落憎恨的對象。當然,其中也包含了父親那由許多因素交織而成的恨意──即使他從未表明。

  「停下。」

  在深灰色的鐵門前,一名警衛攔下了我們。父親停下車子,與帶領我們的警衛一同上前解釋,看樣子似乎有什麼誤會吧。這是第幾個哨站呢?也許是第十個,或第十二個,這個數量已經遠遠超過跛腳老先生所說的哨站數了。五個?我覺得很可笑。

  趁這短暫的空檔,我走到車子後方,趴在木板上,妹妹們注意到我的動作後旋即靠過來。賈莎想要喝水,可是我們的水壺已經半滴水都不剩,我只能盡量安撫她有點不愉快的心情。相較之下,只對父親撒嬌的安正安靜地摸著我右手腕的幾只手環,然後在她送我的那只上頭停住,若有所思地撫摸著。過了一會兒,進貢的誤會解開了,我們又得再次啟程。妹妹們的心情彷彿隨著陰暗的峽谷變得低沉,或許是我的錯覺,但是大家確實都累壞了。

  在我們通過哨站時,我瞄了眼站在瞭望塔上的弓箭手,她們的視線自然是對準我們,這讓人感到相當洩氣。後來我轉而看向正在休息的警衛,但她們依然以嚴密的目光警戒著我們。很討厭。既然都在關卡檢查過、也派了人帶領我們,何必像這樣懷疑著我們?況且在這條唯一通往宮殿的道路上,我們不曾見過警衛以外的其他人,這件事毫無疑問地加深了我對宮殿的反感。真希望將來不必再走這條令人不安、生氣、氣餒的道路。我不耐煩地稍稍加重腳步,

  「還得走多遠?」

  父親想了想,說道:

  「已經走了不少路,快要到了吧。」

  我從父親的語氣中推敲出一點點的無奈,也許是因為我突然抱怨的關係。通常,抱怨與撒嬌都是公主的權利,一個波士米阿戰士不被允許這麼做,即使是位有父親的女戰士也是如此。我知道這個規矩,但就是無法一天到晚理性地控制複雜的心情。是的,我是個準備在不久的將來接手整個部落的戰士,同時也是個十五歲的少女。

  「回來時,還得走這條路?」

  對於我的明知故問,父親以僵硬的臉龐代以回應。我覺得很不愉快,但這一切並非源自長久以來的失衡,我不是那麼懦弱的女孩。惹我心煩的事物可以很簡單,例如陰暗的峽谷,例如一成不變的單調路程。儘管有兩位走在前頭的警衛替我們開路,除了剛才那場誤會外,一路走得也算順暢,這種順暢卻同時帶著沉重的乏味令人心浮氣躁起來。沒多久,我又按捺不住胸口的熱氣,頭也不轉就對父親說:

  「這條路比沙子還難走。」

  從父親低沉的回應中,我聽出他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

  「聽著,哈努特。」

  父親說,並且稍微放慢腳步。

  「妳可以少些抱怨,這麼一來對所有人都是種體貼。」

  這次換我選擇沉默以對。在我仍煩惱該如應對才能顯得不那麼洩氣、可悲時,父親接著說:

  「在我們說話的同時,也要對自己的靈魂負責。」

  這話真是難倒我了。我的思緒漸漸變得複雜,這樣的頭腦會讓我陷入歇斯底里。好吧,不能再胡鬧下去了。我必須理性地維持沉默,如此一來才能同時讓我們倆的心情獲得些許解放。

  然而另一方面,身為公主的我卻毅然替身為繼承者的我抱不平,她的影響力非常可怕。我能用盡一切手段壓制她的力量,卻無法阻止她的聲音竄入心中。這樣好嗎?拼命地遺忘自己原本的面貌,只為了成為父親心中,那個連他自己也不喜愛的繼任者?可是不這麼做不行啊!我不能任性地選擇自己的人生,因為我的生命早已被父親的血脈捆綁住。由於兄長的死,父親被迫恨我,我被迫恨自己的矛盾,本來理所當然的傳承,一下子變成令人厭惡的連鎖。

  萬一兄長還活著,也許今天我也會坐在賈莎和安的身邊,緊緊摟住她們倆,告訴她們宮殿有多麼漂亮、多麼舒適,有很多庭院種著花草,也有許多黃金打造的塔樓,我們可以在那裡服侍這個國家的女王。在我擔憂的時候,父親也將執起長女顫抖的雙手,用最溫柔的話語安慰我。只要我仍是個公主,只要兄長現在就走在父親身邊,那麼這一切都將成真。

  回歸現實後,我感覺到連僅存的自尊都快碎光了。這時候我們又渡過許多哨站,想當然,我不可能認真去數。可是到了眼前這扇正在緩慢敞開的鐵門,父親突然對我說,這是第二十五道門。

  「原來我們走了這麼久呀?」

  父親點點頭,用平常的口吻說:

  「哈努特,妳看。前方的光線漸漸亮了起來,我們就要抵達宮殿了。」

  正如父親所言,穿越這兒的哨站後,兩道崖壁構築而成的小徑漸漸拓寬開來,視線也較身後那段曲折晦暗的道路明亮許多。事實上,經過一處轉角後,我們就能看見聳立於前方的巨牆了。它就像另一座關卡般,同樣地巨大、嚇人,特別是紅色的大門在背光下變成了暗紅色,從我們的方向看過去是格外可怕。我察覺到賈莎吐出膽怯的呻吟,安很盡責地安撫她,看樣子是不需要我幫忙了。

  終於來到最後的關卡。帶領我們來的四名警衛將我們交給這裡的警衛後,就按原路返回她們的駐紮地(我想是這樣沒錯)。父親再一次地拖著他疲憊的身子與警衛溝通。我是不曉得為什麼同樣一件事必須講個好幾次,總之趁這時候看看妹妹們要緊。一旦妹妹們進了宮殿,幾乎可以說是再也看不見了。或許安也想著同樣的事情,她很聰明,有著一顆比我要強韌的心,但她仍是個未滿十五歲的小女孩。安牽著賈莎的手來到我身邊,眼底完全沒有期待的光芒。

  安被教育得很好,可是能夠分辨事實的她也知道很可能再也無法見到父親與我,動作因此顯得懦弱。我抱住安的頭,她的頭頂只到我的胸部,很輕鬆地就能將她抱住。我撫摸她乾燥的頭髮,胸口一陣酸澀。

  身體微微發顫的安小聲地啜泣,不明白安為何傷心的賈莎也跟著掉下淚,而我,只能用這雙冷靜的手撫摸她們的頭或者是背。我的角度看不見父親與關卡的狀況,但我想此時此刻,即使是嚴厲的父親也會准許我們最後的失態吧。我低首將臉埋入安的頭髮間,感覺到衣服被她的眼淚沾濕,然後對一哭似乎就停不下來的安輕聲說道:

  「好啦、好啦。我的小姐姐,妳哭成這樣,賈莎該怎麼辦?」

  接著我將停留在賈莎頭頂的手緩慢地往下滑落,摸起她發熱的臉頰。

  「哈努特姐姐……!」

  我已經儘量壓抑住發熱的情感,最終仍不敵沸騰的情緒。啊啊,我得冷靜啊。可眼眶怎麼燒得那麼厲害呢?我緊緊抱住即將離去的妹妹們,突然心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悲痛情緒。我找不到該如何形容那種痛的字眼,但是在安停止哭泣之後,又對那股情緒有了全新的詮釋。

  在賈莎與安輪流親吻我的臉頰時,我想起了一片片小小的,粉紅色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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