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貝蒂的腦袋依舊昏沉得很。照理說她應該乖乖待在床上,等這股討人厭的感覺慢慢消退再下床。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沒辦法安分地待在室內。貝蒂換上橘子色的短靴、脫下那件開始飄臭的衣服,然後將髒衣服扔到上個月才編好的竹籃裡。按照慣例,艾芭的送信船會在信件送達的隔天離駛這座島──無論昨天有沒有收到,這次可不能忘了拜託她們買些生活必需品。再怎麼說,清水已經完全用光了,要想喝水還得向卓薩苦苦哀求才討得到半杯水,遑論洗衣服這種奢侈的事情。
貝蒂赤裸著身體慵懶地步出木屋,旋即為熱浪和烈日所夾攻。海風的味道腥得可以,她的身體也不遑多讓,紅海更是拔得頭籌。貝蒂繞到木屋後方,沿著小岩道往下走,在海風殘留物騷得她鼻孔發癢的同時,來到離木屋約莫百尺處的白色沙灘。白白淨淨的沙子,就像雪一般美麗,可是赤腳踩還滿痛的,不穿鞋子會很不舒服。如果紅海的色澤不那麼鮮艷,她會聯想到草莓刨冰,一種只出現在書上的神秘甜點,它肯定比麥餅好吃。貝蒂來到紅潮與白沙的交界線,腦袋的沉重感已經消散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深入腦漿的麻痺感。紅海的氣味對其她人而言,或許是難聞到了極點。可是貝蒂並不這麼想。當然,她是很討厭紅海的,甚至寧可一輩子都不洗澡也不願用它洗淨身子。不過我們也知道,氣話與蠢話說說就算,因為日子還是要過,身體還是會癢,所以女人還是要洗澡。貝蒂之所以討厭紅海,一部分得怪它的腥味,另一部分得歸咎於她孑然一身的羞恥與需求。這些事情她曾向同住在島上的卓薩訴苦,可是卓薩總有一堆新奇的玩意兒,她甚至不吝於分享這件事。貝蒂不喜歡這樣,也討厭卓薩表演那些玩意兒的用法給她看,那真噁心,猶如刑求。將這件事寫在信上也很奇怪,可是她仍在第七十二封裡輕描淡寫地提起,對方果然沒有回覆她刻意掩飾過後的煩惱。不管怎樣,至少她知道有需求是正常的,沒需求的人才奇怪。紅潮已經撲上她的腳邊,又癢又麻又黏稠。貝蒂閉上眼睛,脫掉靴子,身體微彎,雙手向前一併,接著以漂亮的姿勢跳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