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塊的、一塊塊的,某個東西以塊狀型態出現在黑暗之中,從右到左飄過或滑過,數量越來越多,速度卻越來越慢。等到大量塊狀物遲緩得幾乎要塞滿所有黑暗,它們之間各個極細微的裂口突然由黑轉成粉紅,並從縫隙間隆起小小的球狀體。緊接著塊狀物都呈現深淺不一的皮膚色,各自以粉紅球體為中心,融合或分解成水球狀。有些球體中心點出現類似老化的現象,表皮由粉紅轉為深淺褐色、黑色或灰白色,無論哪種色澤,都呈圓狀傳開數公分不等。當每個個體都變形完畢,我才意識到自己做出眨眼的動作,就驚醒了過來。
被某種軟綿綿的溫暖物體緊緊包覆住、看不見任何東西、給乳房狀的物體灌食著奶水般的液體……我想起了突然被肉壁狀玩意關住的記憶,情緒尚未掀起,就被一陣強烈的安定感緩和。一下子進入恍惚,一下子異常清醒,思考斷斷續續的,完全無法銜接。維持這種狀態過了多久呢……總之直到外頭傳來說話聲,我才從載浮載沉的循環中稍微重振精神。
「看來甩掉追兵了。恢復原狀吧,塔琳娜。」
是加百列的聲音。對了,加百列出現後,我就被肉壁層層圍住。這肉壁究竟是什麼?
肉壁彷彿在回應我似的,咕嚕嚕地鬆弛化,然後把我整個人從它裡頭「吐出來」。身體掙脫了濕熱感、曝露在冰涼乾燥的空氣中,渾身濕黏的我不禁打了個哆嗦。等到我在能見度不佳的昏暗空間裡抬起頭,肉壁已經變成模糊的人形。儘管看不太清楚,好像在哪聞過的牛奶香味撲鼻而至,讓遲鈍的腦袋一時似乎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思緒運作得並不順利,我仍然恍惚,注意力渙散到連危機感都發揮不出來。
加百列蹲在我身邊,她的身子完好無缺,衣服卻破破爛爛的,令我想起她被亞瑪絲等人打到體無完膚的模樣。加百列冷靜地看著我,她的眼神不像是非人哉的怪物。
「伊蒂絲師長,記得我是誰嗎?」
這問題有點好笑喔!也不想想妳的個人特徵多明顯,而且名字也頗特別……扣掉這些被恍惚狀態模糊掉的挖苦,我只有做出點頭反應。加百列伸手撥順額前的雙色髮絲,面無表情地說:
「那就好。雖然以現在的立場說這番話很奇怪,不過,接下來由我保護師長的安全,您不必擔心遭逢變故。」
我早就遭逢變故了好嗎……是說現在到底是啥情況?加百列不是加百列,綁走我還說會保護我,而且她好像還攻擊費婕她們……對了,費婕!
「費婕她……」
加百列迅速眨了眨眼,而我說到一半又陷入恍惚,感覺好不順卻很舒服。輕飄飄還有點快樂的狀態中,加百列握緊了我的右手說:
「有許多事情必須讓您知道,但是得等您的身體狀況恢復過來才行。」
「嗯……」
可以理解成,加百列強行擄走我是別有所圖囉?該不會是和海潔爾的管制班有關吧……啊啊……注意力無法集中,想什麼事情都半途而廢,又感覺不到一絲挫折感……是因為在肉壁內被餵食的關係嗎?總覺得……不想管了……
「到了這個深度,人類應該追不過來。等我們的受損部位再生完畢,再繼續下潛。師長就請放心休息……塔琳娜!小心!」
什麼?又發生什麼事了?昏暗成這樣根本看不清楚,可是血的氣味卻不會受黑暗影響。因此在附近傳來急湊的「喀滋」一聲後,混雜在乳香中的血腥味立刻帶走我的目光。
不止是血腥味,還有另一股令人厭惡的氣息。
加百列站了起來,向惡臭方向跨出一步,刺眼的紫光煞時閃現,我們前方起碼二、三十多公尺遠的地方旋即掀起一陣爆風。某個東西自爆風中帶著燃燒橡皮的臭味急速逼近,硬是撞向呈防禦態勢的加百列。她們倆往後翻滾了好幾圈,紫光再度迸出,一瞬間徹底映照出襲擊加百列的對象。
那是個身穿奇特黑色鎧甲的黑髮女子。
「老娘是──」
女子身體猶如爆裂般朝全方位噴出無以數計的觸手,下一刻便全部襲向被壓制在地的加百列。
「──聖女貞德啊啊啊啊啊!」
青白色塊隨驟然消失的光線矇住雙眼,緊湊、複數的穿刺聲從加百列的方向傳出,黑髮女子的位置也出現黏稠如泥漿的咕嚕聲。火光響起,瞬間的閃光刺得我閉緊眼睛,只有耳朵捕捉到泥漿噴灑在四方牆壁上的稠物衝擊聲。啪答!啪答!有什麼東西撞到牆上了,一塊塊的,難聞的燒焦味迅速傳開,隨後是一陣帶有濃烈乳香的氣息。
腥臭的氣味、燒焦的氣味、乳香的氣味分別化為好幾道細長狀的某物,在我四周產生混亂的衝突。努力想把事態搞清楚的我,在昏暗視線中只能勉強看見加百列緩緩起身、黑髮女子步步後退,她們之間的黑暗響起激烈擦撞聲。
「師長!頭低下!」
「嗯……?」
唰!
一道熾熱觸感迅速從我頭頂掠過,在前方大概一公尺 處撞上從對面襲來的攻擊。遲鈍的知覺和渙散的注意力使我放棄去理解朦朧的現況,乾脆整個身體縮在地上,免得遭受魚池之殃。
嗚,身體變得好敏感,連碰到地板都有點舒服……還是因為那陣舒服感從來沒消退的緣故呢?波折不斷的思考被突然的悲鳴扭斷,黏稠撞擊聲伴隨哀叫傳來:
「……嘎嗚!嘎!住手!二打一犯規……嘎啊!啊!」
三股氣味詭譎地混在一塊,其中燒焦味越發濃烈也越分散。她的味道如雨般落在我四周,還有些小東西帶著啪答聲摔落在地。持續幾分鐘後,悲鳴和撞擊聲相繼沉寂,最後以若有似無的倒地聲收場。
呼……柔滑的牛奶香氣驅除了我身邊的焦味,彷彿觸摸般附著到肌膚上,輕飄飄的快樂變得更強烈了……我覺得眼皮好重喔……
無從抗拒的快樂引領我閉上眼。沉沉入睡以前,我感覺到了溫暖又柔軟的肉壁再度將我吞沒,身體的每一處都舒爽地鬆懈下來……
§
渾身染上冒煙黑泥的加百列看向十公尺 外的塔芙妮,她那肥大化到一個成人大小的變形右臂咕滋一聲將最優先目標吞進去,幾經微調之後,許許多多完整或殘缺的乳房組織相繼自肉團化的右臂表層浮出。甘甜香氣慵懶濃厚地散開,想必已從內部開始分泌乳汁。
生命特化型的孕育特性被拿來拐人逃跑之用……感覺還真是微妙。
『別發呆,那傢伙很快就會再生完畢,趁現在儘快與主人會合……小心!』
莉芙妮尖尖揚起的嗓音伴隨刺痛在腦內亂竄,加百列熟練地以觸手武裝起來,可是護衛著後腦勺的觸手卻在瞬間遭到破壞。
『瑪姬……!』
剎那間貫通觸手、擊穿頭骨、朝整個腦袋打出一個洞,緊接著又把頭皮連著骨腦撞碎的那東西,在她陷入猛烈劇痛的同時已襲向正欲變態的塔芙妮。全身器官才剛要開始進化,半蟲半人的眼球就隨著無情砸向顏面的拳頭迸彈而出,血花瞬間噴灑,隨後落下的是撞個稀巴爛的腦漿與碎骨。
一眨眼就打爆兩名使徒的襲擊者──瑪姬渾身散發出高熱,結實的臂膀肌肉隆起,熱氣從貼身戰鬥服上升起。
加百列以新生的眼球捕捉昔日長官的背影,下一瞬間卻看見即將觸及自身的鞋尖。
悶痛從再生部位飛快傳開,又在極短時間內頓時消失。
莉芙妮狼狽的聲音帶著雜訊傳來:
『確定會遭到重度……就關閉感官迴路,知……嗎?』
加百列想點頭或出聲,但兩者都做不到,反而讓平均分佈的再生能量產生了波動。莉芙妮制止波動,用更加清楚的聲音說:
『現在試著發出探索波,確認敵方人數與武裝。再生程序由我來接手……各自集中精神。』
到底要怎麼發射那東西,對於初次上陣的菜鳥來說真是摸不著頭緒……可是在加百列煩惱的時候,影像資料已陸續回傳,並在思緒中建立出相當準確的模型。
狹長的地下通道裡,只有三種生命反應、總共四個活動中的個體,兩個倒地、一個站立、一個正緩緩起身。
……那個髒兮兮的瘋女人,明明已經被觸手貫通加打殘,居然已經再生到能夠行動的程度了?雖然她不論近身戰鬥或觸手戰鬥都弱得可以,要是有大姊頭掩護就棘手了。
『既有戰鬥程序無法和斯麥納抗衡,想辦法將戰鬥時間拖到斯麥納解除。』
說是這麼說,現況除了再生以外什麼都做不到。
不管明著來還是暗著幹,試圖移動的動作剛起步就被中斷,遑論反擊。加百列和莉芙妮再無奈,也只能任由黑髮女子重新站立並擺出戰鬥態勢。
──沒有勝算。
莉芙妮猶疑的意念傳來,稍後中止。
加百列不像她優柔寡斷,而是打算等斯麥納的能力消失後立刻向大姊頭展開突擊。雖然記憶中的自己總是挨打的一方,有了使徒的力量應該還是有機會爭取撤退時間的。
問題是,該怎麼撐過斯麥納的運行時間?該怎麼……
『嘎……!』
苦悶至深的悲鳴自腦袋深處急湧而來,加百列從莉芙妮撕扯腦漿般的尖聲音中感應到一股劇烈的痛楚。
再生能量失去控制地集中在一個點,然而那既非胸口也不是腦袋,信號似乎來自下盤……下腹部的位置。沒錯,那個地方正是劇痛的根源。
加百列很快就理解究竟發生何事。
被莉芙妮隱藏在子宮外壁的「那樣東西」正是她們的要害。
核心──如夜明珠般在黑色空間內透出微弱水光的使徒核心,連同整個子宮被硬生生扯出體外。
僅僅一瞬間,莉芙妮的本能排除所有的控制程序,超出預想的資料量淹沒了加百列的意識,無法理解的資料串交錯扭曲成一雙雙腐蝕的黑手,把加百列拖回一陣光亮裡──意識消失前,她看見自己從莉芙妮殘破的軀體迅速上升,從而得知她將要回歸那如行星般美麗的水色核心。
莉芙妮的外觀特徵改變了。
儘管是在黑暗中,瑪姬亦察覺到了這點。
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她才不會因為猶疑而錯失良機。結合了海潔爾解析的情報以及斯麥納這股規格外的能力,她才有辦法精準地「挖出」這顆流動速度遠超血液的核心。
人智的極限……或可稱之為天賜的良機,只有此刻。
然而,究竟是為什麼呢?
明明好不容易寬恕了頭兩秒的自己、選定在第三秒鐘徹底毀滅莉莉‧莉芙妮……為什麼在這一切就緒的時刻,才發覺到自己其實已經錯失了機會呢?
美麗的夜光珠緩緩自掌心滾動之時,瑪姬下意識地握緊那盛著核心的右掌。可是掌心沒有闔起,水色珠子繼續在極短的時間內以緩慢的速度朝掌心外滾落。同時──
『噫噫噫噫噫噫呀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呃呃……!」
席捲全身的並非本能接收到的冰冽,而是常識構築成的恐怖。
斯麥納的奇蹟──能夠將包含目標和與目標第一種接觸的類神經系統、承載裝甲,其堅韌度及運動能力提升至標準值十倍以上──明明已經確實地啟用這項「兵器」,卻還是在完全察覺不到「那個東西」的情況下,被切斷了整個右腕……絕對的戰力差迫使瑪姬放棄以左手取而代之的念頭,全力朝後方彈射出去。
身體猛然撞向石壁的瞬間,俐落斷開的右手才傾灑著血花並傳來實在的痛楚。
水色光亮消失了。
莉芙妮和另一個使徒也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被「那個東西」擋住了。
強烈感覺到眼前的「某物」正在向外膨脹的瑪姬止不住渾身顫抖,眼睜睜感到自己就要被吞噬的時候,突然被束縛於腰際的蠻力飛快帶離了現場。
另一名同樣害怕到雙腿發軟的黑髮女子──貞德在求生本能激發下以強力的觸手捆住動彈不得的瑪姬,隨後喚醒渾然不知現況的芭蒂,給了她簡單易懂的命令:快逃!
從深眠之地忽然被叫醒接管身體的芭蒂立刻拔腿就跑,她的意識尚未完全復甦,縱然感受到身後有股龐大如夢魘般的東西,恐懼迴路仍遲鈍地傳達著模糊的信號。這般遲鈍在戰鬥中絕對是致命的,此時此刻卻讓芭蒂成了不負所託的救援者。
芭蒂就這麼拖著被觸手牢牢綁住的瑪姬,跌跌撞撞地奔走於地下通道。一開始只是依從命令一味地逃,等到恐懼迴路清晰地喚起最初和某物接觸時的感覺,毛骨悚然的她更是不顧疲憊交加,死命地往黑暗的彼端奔逃。
『不妙啊……不妙啊……那個東西,很不妙啊……!』
貞德膽怯的低語乘著恐懼的陰霧纏繞住芭蒂全身上下,卻又無法為適才的接觸做出合理的解釋。自知論腦袋與知識遠不及貞德的芭蒂於是更加心慌意亂。
連自大的兵器小姐都被嚇到陷入驚嚇狀態,遑論她這個勉強算是人類的弱女子。
現在她只希望這雙快要撐不住的腿可以爭氣點……沒辦法像貞德那樣靈活運用觸手、襲上背脊的沉重陰冷又散不掉,芭蒂真的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所幸終點並沒有吝嗇地藏在遙不可及之處,就在芭蒂幾度感到瀕臨崩潰極限之後,她和貞德同時看見了搖曳的火光。
微弱的紅光越來越接近,那光芒卻不是地下空間的信號燈,而像是一顆球……透出鮮紅微光的球體。
那球體越近越大,芭蒂感覺不對勁,因為那球後面還接著更大的球,一顆大到似乎塞住去路的白球。
她的壞預感伴隨著飛快拉近的距離成真。
白白的臉。
紅紅的鼻子。
細細瞇起的眼睛。
大大彎起的嘴唇。
──極近距離才能勉強看出模樣的那個東西,毫無疑問地嚇阻了逃亡者的腳步,並且在極短時間內將她的精神狀態導向虛弱及歇斯底里。
芭蒂昏厥過去。
§
納瓦索遺址中心處。
不該存在之物以超乎常識的形式陸續噴發至半空、再如惡雨般傾注在寬廣的廢墟上,多數佈陣於市內的精銳部隊在承受衝擊時潰敗,殘存部隊多為著陸後呈包圍態勢的觸手群圍殲,序戰展開不到兩分鐘,三千名精兵竟只剩不足三百人逃出。將人類驅趕出廢墟的不該存在之物,紛紛聳立起十至二十層樓高的腐爛巨軀,緊接著朝四面八方集體暴走。
第二誘敵部隊在東、西、南三向及時展開,掩護救援部隊後撤並以機動砲火誘導狂奔的巨熊群。然而北向誘敵部隊展開遲緩,巨熊群已呈扇狀湧出,各部備受壓力,掀起一片恐慌。司令官艾蜜莉亞少將斷然放棄原計劃,啟用且戰且退的緊急備案,以穩固這支以第二軍團為中心的部隊士氣。
然而……恐怖執拗地籠罩各部隊的士氣,明確逼近的威脅、死亡的惡臭更是加深了眾人的恐懼。
首先面臨崩潰的是步兵。
在最初的預想中,不該存在之物在密集砲火下的行動能力將大打折扣,然而精銳覆滅、誘敵失利的現下,機甲部隊的火力無法確實封鎖廣範圍衝出的不該存在之物,戰線上的各個橋頭堡相繼失防,所謂的且戰且退幾乎是退兵居多、戰者居少。
這種情況下,機動力低落的步兵就成了一些無法立即重組戰線的機甲部隊所拋棄的棄子。
北面包圍網最前線。
各師團投入第一波中近距離轟炸之後,紛紛以各橋頭堡為中心進行戰術後撤;由於不該存在之物並非是以誘導方式進入包圍網,無法進行效率殲敵,鎮守橋頭堡的精銳部隊亦在難以阻擋目標持續挺進的砲火中漸漸被逼退。當橋頭堡失守,意味著全線部隊都必須後退重組第二戰線。
但是,有許多步兵退也退不了。
並非部隊配置的載具不足,而是更單純地……載具在中近距離的交戰中遭到大量破壞。
這群被友軍拋下的士兵不管怎麼跑、怎麼跑,身後那如腐朽黑壁般的巨物仍然快速拉近彼此的距離,然後──腐爛的巨物咧開了屍臭的嘴巴,朝向或逃亡或絕望地反擊的士兵噴吐極大量的觸手。無數條觸手自腐臭驅體內一齊湧出,巨熊之口的邊緣開始撐裂,儘管如此它仍繼續瀉出更多、更多、還要更多的觸手。遠比它們從地底彈射至低空所需的觸手更多的這些靛青色的東西,僅僅是為了一個目標降臨到荒蕪的大地上。
「噫噫……!」
將所有和自身「相異」的──
「救、救救我……!」
在這片大地上「活動」的──
「不……不、不要!放開我!呀啊!啊啊啊啊!」
不該存在之物「人類」給──
「呃、呼、呼呃……!」
徹底排除。
「呃……呃……咯嗚!」
鋪天蓋地而至的觸手將零落散佈在戰線上的步兵一一貫穿或綑綁,少數士兵在最初的一擊中喪失性命,絕大多數負傷者則是被觸手帶往空中。乘著屍臭飛舞的觸手在空中肢解那些士兵,絕望的悲鳴響徹雲霄,沾染腐臭的血雨自遠方投射而來的砲火中傾降而下。
許多拔除了四肢的人體被中型觸手吞噬、帶回漆黑巨驅內,將之堆積在腐蝕生蟲的腐肉間,以細微的觸手組建數十乃至數百副肉體所需的循環系統,將已然沉浸於腦內麻藥的俘虜們改造為等同於第二核心的能量供給站。
大家都被殺了。
但是,散落在戰場上幾乎都是肢塊,沒有身體也沒有頭。
也就是說,會被帶走。
不管是生是死都會被帶走……會被帶到「那裡面」去!
極少數在襲擊中撐得比較久的士兵們體認到這點,要不是精神崩潰,就是鼓起僅剩的勇氣──舉槍自盡。
無一例外。
就在第一道防線完全覆滅的同時,屍臭覆蓋的天空閃爍著密集的光亮,亮點呈一列襲向一頭頭吐著大量觸手的巨熊。
「聽好!把手邊的彈藥全部打光才准撤退!現在給我開火!」
「射擊射擊射擊──!」
斷然放棄戰線的機甲部隊望北方撤退三公里 後再度佈下迎擊陣勢,但這不過是爭取第二道防線的構築時間,因此半數師團及機械化步兵繼續北撤前往防線預定地。
橫列式佈陣的大軍接連不斷地轟炸一點五公里 外正逐漸逼近的惡敵,成排砲火炸裂其身,濃煙烈焰遮蔽了前方的天景與地平線。
各部隊並沒有停下來對模糊不清的前線做無謂的觀測,自由射擊的命令使眾人不間斷地將砲彈送往塵煙張狂的前線,縱使她們知道即便是如此大規模的轟炸也奈何不了那些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擎天屍骸。
果不其然,燃燒著的屍熊一頭頭奪煙而出,本來煙塵密佈的地平線逐漸化為屍火衝天的恐怖景象。
艾蜜莉亞少將及一干指揮官不禁為此惡景所震懾。但是這次她們做足了準備,不會再放任那群該死的傢伙放肆囂張。艾蜜莉亞將前額的瀏海往頭頂一壓,緊繃的臉龐轉向身邊戰戰兢兢的副官。
「後退吧。」
「是……是的!」
殘彈尚足,然而無論是一般士兵還是精銳部隊,在燃燒的屍火面前都顯露出了懼色。因此當撤退命令自戰線中央朝兩翼傳開,沒有一支部隊願意戀戰,各師如退潮般開始總撤退。
砲擊停止,被炸得體無完膚的不該存在之物亦收起殘破的觸手、邁出寬闊的熾熱步伐,朝向後退中的機甲部隊展開追擊。
北面第二誘敵部隊已在後方七公里 處整裝待發,一部分機甲部隊則是在十公里 處完成九座橋頭堡,艾蜜莉亞少將率領的各師只需集中在各橋頭堡即可完成新的迎擊陣勢。
後撤部隊與誘敵部隊交會之後,北向誘導作戰總算開始了。
在原佈陣點北方十三公里 處,龐大的機甲部隊分為中央、左翼和右翼三個主要橋頭堡,各主要據點再由兩個副橋頭堡護衛,第二軍團的強者們以及第三軍團的部分師團重振了士氣,此起彼落的怒號聲穩固了弱者們顫抖的腳步。
「十四師聽令!歐朵拉上校親自坐鎮橋頭堡,給我誓死守護師團本部!」
「四十六機師!洗刷逃亡恥辱的機會唯有此刻!為了貝蕾師長而戰!」
「光榮的五十一師!隨我莎莉曼一同退敵!右翼就靠我們啦!」
「嗚喔喔喔喔喔喔──!」
興奮與恐懼交織而成的激昂之情撼動著戰線上的軍兵們,高溫與屍臭的地平線隨著越來越強勁的震蕩不斷逼近。
賭上人類的尊嚴與智慧,聯盟軍隊於此燃起了反擊的狼煙。
§
北面包圍網再構成的消息回傳至聯盟本部,僅僅為眾人帶來兩秒間的鼓舞,旋即淹沒在各戰線錯綜複雜的回報中。
戰情室正面的主螢幕上顯示著納瓦索區域佈陣圖,以綠色模型及光點組成的聯盟軍隊正在東、西、南向展開龐大的包圍網。代表不該存在之物的紅色模型則是以市中心為主,朝四個方向出現潰堤之勢。
第二誘敵部隊確實地將各方向的目標再誘導成兩個部分,前部引導至包圍網內給友軍圍殲,後部則帶著目標奔走於兩側空地,待前部目標消滅再引它們步入葬身之地。
集結重火力擊殺不該存在之物已非不可能之事,事實上三方戰線皆傳出相當亮眼的戰果。然而隨著戰果大幅增加,友軍的傷亡也不在話下。
「西側橋頭堡、九機師急報!前衛陣地的步兵大隊、機甲大隊及戰車團損傷慘重!請求後撤許可!」
「同西面包圍網……右翼,四機師洛美中隊全滅、三十一機師希萊中隊全滅。橋頭堡的各步兵中隊陷入崩潰,蘿蜜兒少校以命令狀派出所有的後備機甲大隊。」
「這裡也是西面包圍網的報告!左翼狀況解除!莉莉安上校要求儘快進行補給!」
戰情組的人員分為報告接收及佈陣圖操作組,將瞬息萬變的戰況呈現在主螢幕上,並由瑪索總參謀長及麾下四名一級參謀給予戰術指示。而在參謀團當中,位居首席的安潔莉帕‧J上校幾乎代表著全體的發言。
「把中央防線的後備機甲大隊全用上,不足的就從六十六師調動,命令九機師撐下去!」
「是!」
「向四十四師的補給隊發出督促令……喂,她們自家人的問題叫她們自己搞定啊!」
「是、是的!啊……東面包圍網、第十三師回報!卡萊雅准將她……呃……獨自擊殺了一頭不該存在之物……?」
瑪索的臉色因著佈陣圖的變化越顯沉重,安潔莉帕為此焦急的心情正好隨著這亂七八糟的報告宣洩掉,她怒視著面露些微喜色的回報員,喝斥道:
「別讓無用的消息佔用報告線路!」
「是……!」
其實啊,她是知道的。
緊繃之弦必須適時鬆調,戰情室的氣氛也是如此,因此從作戰開始至今,偶一為之卻無關緊要的佳報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而隨著戰事推進,必須處理的情報量越來越龐大,此類消息的容忍額度也該消滅了。她不期待那群負責回報的軍官能夠理解,但由衷希望她們可以習慣這點。
緊接著各地小規模部隊覆滅的報告持續湧入,整間戰情室宛如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為無力的現實帶來一道生氣的,乃是一位黑髮白膚高個子的美人。
那人身穿裝甲機用貼身戰鬥服,完美描繪出火辣曲線的深青色伸縮衣胸口處橫向裂開一大塊,飽滿雪白的下乳帶著危險凸起的半邊乳暈映入眾人眼裡──黑髮美人就以這副放蕩的模樣登場於戰情室入口,搔首弄姿地向瑪索報告道:
「瑟維爾那女人答應出兵了哦。」
「……辛苦了。」
面不改色的瑪索並未多看她一眼,就將精神放回佈陣圖上,對剛才的回報下達對應的命令。參謀和軍官們見狀,亦不敢對那位陌生女子流連忘返。反倒是參謀首席安潔莉帕要比眾人多加遲疑了兩秒,不過她可不是被那身曝露狂打扮釣上,而是難以壓抑奔騰的求知慾。
作戰開始前,她確實從變陣話題中聽見「貝琳達准將」以及「聯絡波耳貝塔」等事,瑟維爾‧波耳貝塔的名字又從那女人口中透露出來,很明顯那位就是貝琳達准將。
和克蕾莎還有大姊頭關係密切的本部准將之一。
好想知道。
這個人的談判手腕也好、秘密的要職也罷,對於「那個領域」的相關資訊,每一則都想知道……如此強盛的求知慾導致她的目光多停駐了足足兩秒鐘,才隨著強行壓抑住而回到佈陣圖上。
身後大門關了起來,造訪者的步伐聲漸行漸遠,濃郁香水味卻遲來地糾纏。安潔莉帕搖了搖頭,將悄悄混進公事中的慾望通通趕出腦袋,繼續以她卓越的判斷力協助總參謀長指揮調度。
十分鐘後,一輛憲兵隊吉普車自基地駛離,朝向納瓦索前進。車輛並未抵達包圍網,而是在更外頭的小型廢墟停駐,車上兩名身穿同款式貼身戰鬥服的中年女子走向一塊乍看之下和它處無異的斷垣殘壁。
走在前頭的女子──海潔爾從砂塵覆蓋的地面上摸索出機關所在,便和貝琳達兩人一齊拉開隱藏在地面的拉門。長三公尺 、寬二點五公尺 的地下倉庫伴隨著生鏽的鐵門及刺耳的開門聲敞開,傾漏的砂石唰啦啦地灑落在下方遮蓋住某物的土色帆布上。
「啊啊……兩台都在,大姊頭還是那麼莽撞。」
貝琳達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在傷腦筋,語畢立即抓著入口邊緣、往下蹬向貼壁式階梯。那梯子比一般常見到的階梯要高上三倍,畢竟設計之初就不是以人類的步伐為考量,而是給倉庫裡的裝甲機出入之用。海潔爾跟在後頭下降,空氣中殘留的香水味加上貝琳達施力時全身曲線爆發性地呈現出筋肉美的姿態讓她念念不忘,要不是才抱過凱特琳娜,恐怕會不經意在當事人面前顯露出歹念。
「我來檢查電源,潔兒妳弄裝備吧。」
「喔……」
雖然非必要但如果凱特琳娜能這麼稱呼自己該有多好──每當貝琳達以獨特的愛稱來稱呼海潔爾的時候,她就忍不住迸出這種想法。不過她和貝琳達的關係並沒有親密到彼此以愛稱取代名字的程度就是了……雖然偶爾會打上一砲……之所以跑出「潔兒」這稱呼,純粹是因為貝琳達對所有第三部隊的同袍都冠以愛稱之故。
這種由月師設置的地下倉庫只放置標準裝備頂多附加一款追加武裝,思及重量限制以及待會要踏上的狹窄空間,海潔爾只打了九毫米 機槍的主意,便轉過身去準備掀掉大帆布。此時卻見貝琳達趴在地上、上半身窩在帆布內,那對渾圓的翹臀實在是……
「潔兒,妳好了就來幫我──」
這女人……一舉一動都在誘惑人啊。儘管本人似乎沒那個意思就是了。
海潔爾把蠢蠢欲動的慾望全拋在大帆布上,接著猛然一掀──將罩住兩架海莉的帆布扔到角落去。
趕走帆布後,海潔爾蹲到貝琳達身邊,隨她的視線看向海莉結實無味的方臀。
「怎樣,電源有問題?」
「妳看,這台的備用電池會漏電。當初怎麼沒檢查到呢?」
「天知道上次是什麼時候過來的……讓開,我來處理。」
「好哦。」
海潔爾看了看,發現不是電池而是電源線接頭的問題。雖然旁邊就有工具和備用材料,處理起來不用花幾分鐘,就這麼扼殺小朋友們的訓練機會實在太過分了。於是她做了個相當有建設性的決定:無視這起隨手就能搞定的問題,和貝琳達一同將海莉們身上的電源線拆個精光,然後打開座艙坐上去。
外骨骼裝甲隨著驅動系統緩緩吞沒各自就緒的兩人,裝甲固定後依序展開空調及通訊系統,然後才是從頭部裝甲內側顯示出來的瑪西作業系統。海潔爾習慣性地閉上左眼、阻隔啟動中的顯示畫面,只張開可以看見外界的右目,發呆直到各個驅動系統相繼啟動。
「潔兒……妳胸口會不會感覺很磨擦?」
近程頻道傳來貝琳達妖魅的聲音,還附帶一記小小的呻吟。
由於已經被海莉吞進體內,就算下體可以無所顧忌地伸展,也無法用裝甲拳頭喬位置或者乾脆來一發……此時的海潔爾明確感受到外在的限制,因而並未對貝琳達的聲音或呻吟起反應。
「就叫妳穿合身的戰鬥服,誰叫妳說不聽。」
貝琳達聽了後忍不住委屈地抱怨:
「這件很合身呀!除了胸部……」
「那就叫不合身。」
「哎!乳頭都貼到板子上了……好冷喔!」
「空調調高吧。」
「那樣會很熱呀!」
「不然就忍耐吧。」
「嗚嗚,潔兒這個負心女,玩弄過小貝的奶頭就殘忍地棄之不顧了……」
「貝琳達‧波耳貝塔,妳夠了喔。」
瑪西啟動完畢,正好讓海潔爾結束這令下體感到有些困擾的話題。她從武器櫃內拿出兩把九毫米 機槍,一把交給貝琳達,沒想到對方還不死心地繼續碎碎念:
「啊嗚!人家的奶頭冷到都挺起來了啦!」
「……妳再說這些有的沒的,就算穿著裝甲機我也會插翻妳。」
「哎呀……嘻,潔兒真的很色,連出任務都想抱女人呢。」
「不不不,根本是妳挑逗我好嗎。」
「嘻嘻,哪有?」
再扯下去沒完沒了,海潔爾於是嘿咻一聲跨上大階梯,無視身後貝琳達哼著旋律的腔調,爬上地面。
「嘿──!嘿唷──!嗚嗯──!哼欸──!」
一點也不意外地,玩開了的貝琳達連爬到地面上都要裝模作樣地嬌個兩聲,海潔爾開始相信她再不久就會跟著感到「很磨擦」了。
兩人來到吉普車旁,海潔爾一手扯斷綁在車頂的繩索,取下她們帶來的兩把電光劍。九毫米 機槍在一般機甲兵來說是主力武器,但是對於她們這些受過電光劍訓練的准將而言,還是用這把能夠斬斷重型裝甲的玩意兒要順手得多。
要說有什麼不方便嘛……就是這兩架四型海莉沒有實驗機體來得便利,尤其是少了手部裝甲對電光劍柄的電源插槽,使得電光劍只能使用內置電源來啟動。不多不少三分鐘,續戰力真是差強人意。此外就是沒有能放置電光劍的裝置,這點也很傷腦筋,如此一來她們就只能空出一隻手來攜帶電光劍了。
武裝完畢,兩人便前往離地下倉庫僅十五公尺 遠的另一塊秘密入口。此處的拉門相當笨重,無法像剛才那樣施點力就拉開,必須穿戴裝甲機才有辦法順利開啟。
這次出現在眼前的並非簡陋梯子,而是一路向前延伸的石造階梯。
「準備好了嗎?」
「好了哦!」
海潔爾看向貝琳達,她那唯一從全身裝甲曝露出來的嘴巴正彎彎地勾起,還對海潔爾舔了下唇。
「……走吧。」
「好哦!」
階梯直達近五層樓高的深度,光線漸漸被深沉的黑暗所吞噬,兩人皆透過瑪西將右眼切換至夜視模式。
納瓦索地下都市。
亞露‧菲蕾德一手打造的地底空間。
希塔‧菲蕾德創造十二使徒的地方。
而今踏入地下都市入口的,乃是繼承了大天才之血脈的子孫──
「潔兒,怎麼停下來了?」
「沒什麼,只是不太習慣這種深層階梯。」
「嘻,像個小孩子。」
「少囉嗦。」
階梯盡頭迎面就是高聳狹窄的通道,宛如廢棄礦坑但有稜有角,通道中央安置了一條顯然非這建物所有的小型軌道。海潔爾向前走了幾步後雙腳一前一後踏上軌道,貝琳達在她身後三、四公尺 處照做。
「加速模式。」
操作員的聲音連同喉嚨的震動觸發了瑪西的機體程序,腳部裝甲內側的輪胎組下降至軌道表面,配合著推進器將海莉穩定加速至時速六十二公里 。兩架海莉就這麼從事先鋪設好的軌道朝向納瓦索急行。
儘管在安全通道上備妥軌道,有時仍會遇上因落石毀損的部分,所幸受損的軌道並沒有太廣泛,她們所遇到的阻礙只需縱身一躍即可解決。直到軌道之盡頭,從黑暗彼端呼嘯而至的海潔爾才向瑪西下達簡單的指令:
「靜止。」
推進器出力迅速減弱,她們來到寬敞的空間,像條巨大隧道,從右手邊通往左手邊,但兩側通道已經因為崩坍徹底堵死。裝甲機用軌道就停在中央,旁邊屯了些彈藥、糧水和裝甲機用電池。兩人切換回步行模式,直直走向隧道對面。
又是通往下層的階梯。和第一道階梯不同的是,這裡明顯看得出四處皆有斑剝損壞,給人一股正從安全區域通往危險區域的不祥預感──結果梯子還沒走完,就傳來一陣天搖地動的劇震。
兩人立刻蹲低並保護頭頂及口部罩門,待長達半分鐘的地震過去,才快馬加鞭下潛到平地。
「震成這樣,看來是第二波傾巢而出?」
貝琳達的嬌氣隨著震盪而消失,語氣顯得十分認真。海潔爾透過近程頻道答道:
「應該是這樣沒錯。地震比第一次還短,數量方面理應較預期來得少。」
「希望包圍作戰能順利啊。」
「相信瑪索吧。」
貝琳達以沉默表示首肯,此後便專注在夜視鏡上。
不曉得桑德娜和卡萊雅砍爆多少顆核心了呢?應該是桑德娜比較多吧。卡萊雅強歸強,腦筋卻不太行,在混戰中要取下敵人的心臟,還是具備戰術素養的桑德娜更有優勢。不過一想到卡萊雅對危險的混戰抱持異常的執著,又可能會讓她成為擊殺數冠軍也說不定。唉,要從這兩人挑出冠軍還頗困難的,如果維納斯參戰就很好辦了,無論比什麼都是她壓倒性獲勝。就算比小雞雞的強度,沒有小雞雞的維納斯還是會獲勝。
或許是太安靜加上一成不變的場景,貝琳達的思緒越飄越遠,飄到了最近才加入她們的觸手小妹身上。她對髒兮兮的女孩子實在提不起性慾,所以當觸手小妹的位置由莉芙妮換成貞德,她就再也沒享受過觸手了。新來的小妹只有一次令人眼睛為之一亮,那就是使出渾身解數卻被維納斯一步步碾壓的時候,那種奮戰不懈又漸漸染上絕望色彩的身影……不管怎麼說都太誘人了。好想欺負。超想欺負那個小妹!只可惜那次以後小妹就不再吸引她,抱來抱去總是略過黑黑的觸手。
思緒繼續飄呀飄,來到動員十萬大軍的包圍網。要是能從高空俯瞰聯盟軍容,一定很壯觀吧!十萬大軍對上鋪天蓋地的不該存在之物,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景象。光是想像著被成群巨物集體狂奔所震撼的大地,就感覺到──等等……等等!
「潔兒……」
海潔爾的聲音立刻回應背脊一涼的貝琳達:
「……不對勁。」
沒錯。
這裡距離納瓦索中心已經很接近了,照理說上頭不遠處就是戰場。但是為什麼不再有震動傳來?難道不該存在之物一湧出就被擊殺了嗎?
那種事情想當然是不可能的。
那麼究竟是……
「潔兒,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不對,不是前面,而是周遭,一個個極小型的東西「開始」出現在兩人周遭。
是夜視鏡出了問題?不……總不可能兩架海莉同時出現這種怪異的問題。
也就是說──
「啊!是蛆……蛆!全部都是……!」
──無法以人智解釋的狀況。
海潔爾停下了腳步,因為前面也沒路了。
整條通道都被蛆蟲般的東西堵得密不透風,蠕動著的白牆激起身後一陣淒厲的慘叫。
……唉,貝琳達是很怕蟲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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