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9日 星期五

【長篇】《彼岸花葬‧改》第一章「她的軍團」#2 (18禁)



  茱莉亞身上的軍服已經穿了整整三天,全身配件從頭到尾都是戰時裝備,她的嚴謹毫無保留地從前線帶回到了基地。

  我超佩服她的忍耐力。究竟為什麼還可以忍受臭衣服黏在身上、不直接回寢室換掉呢?要不是被迫參加折騰人的檢討會,現在的我大概也會像軍官宿舍的大部分人們一樣──穿著無袖又簡陋的襯衫,下著則是隨便應付。

  其實我現在的狀態也沒嚴肅到哪兒去就是了。即使已經隨手抓了軍服往身上套,一身凌亂的姿態卻帶不出半分威嚴。真要說的話,現在的我還比較像個挨罵的小孩子。而另一個闖禍的孩子衣服根本不在床上,所以她現在依然光著身體。

  「……也就是說,妳堂堂第一機隊大隊長丟下戰後整頓的職責,原因是擔心師團長沒有安全回到宿舍中,不得已耍了小手段好溜進這裡;而伊蒂絲因為剛開完會,累到沒辦法反抗手無寸鐵、非法入侵的部下?」

  站在床前的茱莉亞推了下眼鏡,靛藍色瀏海跟著微微飄動。我連忙點點頭。

  真是精闢的總結啊!我越來越欣賞茱莉亞了。因為她竟然可以完全省略掉我們倆說錯或亂說的部分,將長達十分鐘的辯解整理成淺顯易懂的幾句話!可惜的是,儘管我們都老實地說出實情,似乎只有我的理由不構成問題。


  那位非法入侵的部下──眼見情況不妙而試圖開溜的英格麗才剛跳下床,就被茱莉亞的配槍抵住額頭。為了保全性命,她只好乖乖退回床上。

  掌握局勢的茱莉亞將房門上鎖,然後跟著坐到床邊。因應動作敏捷的英格麗可能再度逃跑,茱莉亞左手還握著上膛的手槍。即使是彷彿隨時會開槍的姿態,茱莉亞卻用著問候般的口吻對英格麗身後的我問道:

  「伊蒂絲,戰後檢討會開得怎麼樣呢?」

  這樣超嚇人的。

  英格麗就擋在我前面,因此茱莉亞的槍口理所當然也對著我這邊。我牢牢抓住英格麗微濕的肩膀,確保不會發生因為她靈敏地逃脫,使得茱莉亞失手槍斃自己長官的悲劇。稍稍貼近英格麗的背,精油香氣變得更加濃烈。我表情僵硬地說:

  「跟往常一樣,只是這次給第一軍團的總參謀長帶,累度倍增……」

  茱莉亞懸空的左手依然紋風不動地指向這邊。嗚……英格麗妳別亂動啦!

  「是瑪索總參謀長?滿頭白頭髮、皺紋多到快掉下來的瘦矮個兒?」

  這句話要是被總參謀長聽到,我們大概得被關上好幾天吧。不,依照總參謀長那不怎麼和善的個性,即使被她狠狠地鞭打一頓也不稀奇。不過茱莉亞的敘述完全正確。

  「對,就是那個無趣的老女人!我跟海瑟、莉莉安還有其她人都快被她搞瘋了。雖然誰來主持都一樣,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特別累人。」

  茱莉亞聽了,優雅地頷首。

  「我想也是……以前我讓她教過,真的挺乏味的。所以這次還是得寫報告書囉?」

  「是啊……我可沒那個勇氣當面向總參謀長回報。」

  講到戰後報告書,已經精神不濟的我實在有股想一頭撞死的衝動。

  本來我是打算萬一海瑟拒絕我的提議,就等隔天早上抱著空白報告書去敲茱莉亞房門,只要她的心情沒有特別差,通常都會幫忙寫下好幾十頁的報告。不過,現在這情況看來是不太適合談起這個話題了。然而,始終保持著同樣姿勢的茱莉亞彷彿猜知我的心事般,表情平淡地對我說:

  「那真是剛好,待會讓我留下吧?善用像現在這股還沒完全淡忘的疲憊,才可以留下最真實的記錄。而且,我在這邊還可以確保妳的安全。」

  英格麗突然不怕死地指著茱莉亞,插嘴道:

  「妳不會趁伊蒂絲熟睡的時候偷偷抱住她磨蹭嗎!難道妳就不想在伊蒂絲鼻子前聞著她吐出的氣味,也不想在她無法反抗的時候……嗚呃!」

  在聽到她的慘叫聲以前,我的意識似乎稍微停擺了幾秒鐘。不管怎樣,在我右手臂豪邁地勒住英格麗的脖子後,她才停止講一些聽起來只有她會做的蠢事。

  雖說我的臂力不怎麼樣,還是能發揮如此功效。因為是從後方勒住她,後腦勺撞上我肩膀的英格麗正用哀求的目光望著我,活像隻可憐的野貓。看到她這種很明顯是裝出來的模樣……我終於還是招架不住,才勒沒多久又鬆開了手。

  啊啊,要是茱莉亞的槍口像現在這樣咬著我,我是絕對不敢做出對她大小聲這種不要命的瘋狂行徑。

  果不其然,在英格麗裝作被勒得很緊、假咳得很厲害的時候,茱莉亞已經將佩槍放到一旁,準備再給她致命的一擊了。為了可憐又可惡的英格麗著想,我趕緊轉移茱莉亞的注意力。

  「如果茱莉亞方便的話,那就這麼做吧。報告書果然還是越早寫完越好。」

  這時英格麗已經趁亂躺到我大腿上了。正欲掐住獵物脖子的茱莉亞轉而面對我,可是她的雙手卻做出與那副溫柔表情完全相反的動作──她一邊掐著英格麗的脖子,一邊若無其事地對我說:

  「那麼我等等就回去拿換洗衣服。不然,萬一妳先睡著那就糟了。」

  說得沒錯。即使再怎麼累,只要茱莉亞肯來幫忙寫報告書,都得撐到她進房為止。至於之後我要什麼時候「不小心」睡著,就再看看囉。哎呀,有這種想法的我還真是壞心眼。不管了,反正事後再向茱莉亞道歉吧……

  我點點頭,笑著說道:

  「茱莉亞果然很可靠呢。」

  聽見我這麼說的茱莉亞睜大了雙眼,然後有點害羞地別過頭。對平常不怎麼喜歡笑的茱莉亞而言,這個反應真的很可愛。不識相的英格麗即使脖子被掐住,依然嘟起嘴猛打岔:

  「什麼嘛,假正經鬼!伊蒂絲妳要小心,說不定她就是要等妳睡著後伸入妳的……呃呼!」

  我還沒來得及賞亂說話的英格麗一記手刀,茱莉亞就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樣子、加重雙手力道。

  「別把我跟妳這種不檢點的笨蛋混為一談!我對伊蒂絲……這個……」

  拜託妳不要一邊對我說話一邊想掐死笨野貓……好像我跟妳有什麼血海深仇的樣子。

  茱莉亞支支吾吾地說沒幾句,突然就站了起來。不曉得她在緊張什麼,連頭也不轉過來,就面對房門說道:

  「……我先回房準備!至於英格麗,我會負責把她帶走。」

  茱莉亞這般說完後,就用非常迅速的動作將英格麗以棉被團團包住,然後掏出不曉得藏在哪兒的繩索將她與棉被五花大綁。我想英格麗絕對有辦法抵抗,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她露在棉被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十分享受。

  真要說的話,應該不是享受與棉被綁在一塊的感覺,而是茱莉亞難得露出慌慌張張的模樣吧?在一旁呆坐著的我突然對英格麗有股感同身受的感覺。

  等到茱莉亞準備就緒時,英格麗才恍若大夢初醒般睜開雙眼,對逐漸遠離的我大叫:

  「嗚啊!伊蒂絲!半夜記得要小心,別被茱莉亞偷襲成功呀!」

  我挑起眉毛,望著已經被抱到房門口的英格麗。這句話從妳嘴裡講出來實在很沒說服力啊……

  儘管已經要離開房間了,英格麗仍不死心地繼續大喊:

  「伊蒂絲!浴室!浴室地上有人家沾滿汗味的衣服!妳要用的話可以把……」

  「閉嘴!」

  我大叫著朝房門扔出枕頭,結果門被同樣氣急敗壞地喊叫著的茱莉亞用力甩上,那有著淡淡香味的枕頭縱使飛快地朝前方突擊,最後也只能乖乖墜落於門前。

  真是的,被英格麗這麼一搞,步調通通都亂掉了。

  嗯?話說我原本是怎麼打算的?也罷,至少請茱莉亞幫忙寫報告書這個最優先事項已經解決了,其它的就順其自然吧。

  我坐在空無一物的床上,搔起有點癢的頭髮。看樣子,我的棉被大概要等等才會回家吧……我走到門前,不放心地上了鎖,然後抱起任務失敗的枕頭。嗚。軟綿綿的感覺彷彿能傳染似的,光是像這樣抱住,疲勞好像就稍微減退了。

  我就這麼呆呆地站在房門前抱著枕頭好一會兒,才從它的柔軟觸感中清醒過來。

  正打算回到床上、沒教養地隨便癱軟四肢時,突然想起了英格麗所說的話。

  究竟為什麼會在被綁走前說出那種令人不禁害臊的事情呢……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她的腦袋瓜了。不過,英格麗的話卻讓我在浴室前停下了腳步。

  不,我絕對不會照她所說做出那麼丟臉的事情。

  我猶豫著伸出右手,將浴室燈打開。

  地板上真的散著一套內衣與軍服。從衣服上頭沉澱的色澤看來,也許英格麗在騷擾我之前真的流了不少汗。

  ……啊,不對!

  我只是想確認她的衣服是不是在這兒……就只是這樣。

  可是在我這麼提醒自己時,才發現自己早就踏入浴室之中。

  好、好吧,只是確認這些東西,應該不構成任何問題吧?說得也是。不過就是部下遺忘在我房間裡的衣服,身為長官的我檢查一下,也不會有任何的……

  不知何時,枕頭已經滾落到浴室外頭,而英格麗的棉質內褲就在我的手中。嗯……原來她今天穿的是這麼普通的內衣啊。好像有一點味道,是汗味嗎?好,確認,我只是要確認……

  心跳噗通噗通地響著,每響一次,我就說服自己一次。沒問題、沒問題,這麼做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嘛……理由越顯模糊,抵抗也就漸漸消失了。

  我將雙手併在一塊,十根手指頭隔著因濕氣顯得有點重的內褲,緊密地壓住鼻頭兩側及臉頰。

  吸飽水氣與數種味道的棉布料貼住我的鼻子,混雜的氣味帶著足以使人發暈的壓迫感襲來,是股無法立即判別、卻能讓人快速迴避的複雜味道。我卻在濃郁的氣味中沉默好一會兒。

  有熟悉的味道,也有陌生的味道在。小小的愉悅被大量的不安遮蔽住,因此我必須相當專注地嗅著它們的氣味、從中挖掘出所有的愉悅感。慢慢地,鼻子習慣了這股味道,我就再也找不到被隱藏起來的快樂了。

  我猶豫一會,決定張開乾乾的嘴唇,將所有味道吸入口腔內。

  「嗚咕……呼……」

  浴室內迴響著只有自己聽得見的呻吟聲,讓正做出羞恥舉動的我倍感興奮。

  我咬著英格麗的內褲,動作遲緩地脫去身上所有的衣物。將穿了很久的軍服仍到身後,我依然不鬆開嘴巴的力道,像小狗一樣趴在英格麗那件濕透的軍服上。

  與內褲上的異味不同,上頭是非常、非常重的汗味。不曉得在我回到房裡時,怎麼會沒聞到這麼強烈的味道。

  我把半邊臉貼在衣服上,為了讓全身都囊括在這股氣味中,身體必須微微彎曲,因此只好將曲著的雙腿往腹部用力縮,這麼一來光溜溜的屁股就呈現翹起來的姿勢了。這種下流的樣子實在很沒教養……我吐掉已經嚐不到羞恥感的內褲,轉而將它移往越來越興奮的下體,用吸水的棉布包裹住陰蒂,就這麼愛撫了起來。

  搓揉動作才開始沒多久,這姿勢讓我手一下子就發痠。想了想,只好轉過來,躺在英格麗的軍服上繼續撫弄。

  啊……乳頭竟然也硬起來了,都是英格麗害的……我抓起她留下的長褲,上頭也殘留著汗味,雖然不像衣服那麼強烈,還是有著令我興奮的濃度。於是我用長褲蓋住了鼻子與身體,就像在衣服堆中,沉浸在英格麗的氣味中自慰。

  好希望英格麗現在就能在身邊。

  雖然她總愛無理取鬧,這種時候要是有她在的話就好了。

  肛門早已感受不到一絲灼熱,但二度挑起的慾火卻希望那裡也能響應這股瘋狂的衝動。

  推擠著微熱的乳房時,忍不住聯想到英格麗滑潤又柔軟的胸部,跟著想起她所用的精油。脖子一傾,就在馬桶旁找到了一個小玻璃瓶。在橘黃色燈光映照下,它呈現非常誘人的金黃光澤。

  可惜的是……我不能去用它。

  我因為英格麗的汗臭與不知名氣味撩起了慾火,並沉醉在這樣的舒適感中,若是因為香精油的百合香破壞了這一切,那麼這次肯定不會有完美的結果。於是我按捺住一時興起的衝動,轉而背對那瓶精油,以側躺姿勢將濕透的長褲包夾住,手指頭的擺動速度又稍微增快了些。

  「啊……就是那裡。英格麗……不、不行,再這樣弄下去的話我會受不了……」

  我在心中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可笑,雙手仍不停在撫弄最為敏感的部位。

  打一開始就被壓制住的理性,至今仍不斷在做微弱的掙扎,但它究竟是為了什麼不停干擾我的解放,我卻怎麼也想不透。

  乳尖與陰蒂的快感漸漸化為麻痺感時,遍及全身上下的肉慾有一種被理性撞擊的錯覺。叩、叩。我聽著理性的呻吟,再一次加快手指的動作。叩、叩。啊啊,再快一點、再快一點……這次是最後的加速了。叩、叩、叩。將最後的抵抗通通瓦解掉,把精神都集中在蘊釀到就要爆發的陰蒂上──

  叮咚!

  我猛然睜開迷濛的雙眼,聽見門鈴聲的同時感到一陣高亢,身體不由自主地縮了起來。

  「伊蒂絲?」

  茱莉亞的聲音透過房門禮貌而冷靜地傳來,我聆聽她那一如往常的語調,在餘韻中發出小小的呻吟。又過了一下子。茱莉亞也許以為我已經入睡,敲門聲間隔越拖越長。我在這樣的沉默中感受到了罪惡感。

  不曉得茱莉亞是否已經離去,但我仍對房門那一端應了聲,並抱著因罪惡感衍生的不安坐起身子。身體都沾上汗臭味與奇怪的味道了。結果,門外傳來了茱莉亞的聲音。還好她還在。要是她就這麼回去了,我恐怕會徹夜難眠吧。

  我想了想,還是不要就這麼應門的好。所幸浴室門出去左手邊就接房門,我以正在洗澡為藉口,開了房門的鎖就迅速縮回浴室裡。

  茱莉亞抱著某樣東西走了進來,還聽得到浴室門與那東西擦身而過的悉窣聲。

  「伊蒂絲,我直接把棉被還有妳掉在這兒的枕頭都放到床上喔。」

  她說的是為了綁走英格麗而借走的棉被,還有因為種種因素而掉在門口的枕頭吧。在浴室裡頭清楚聽著她聲音的我突然覺得一陣羞恥。

  「好……麻煩妳了。」

  剛剛我竟然在最後關頭聽著茱莉亞的聲音到了……不不不,還是不要再想那件事比較好。

  我在浴缸中放起熱水,開始整理那堆散在地上的衣物。真是的。都是因為英格麗說那些話,才害我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

  把我們倆的衣服分成兩堆,我在水聲與怦怦顫動著的心跳聲環繞下,盯著熱水緩慢地流動。茱莉亞的聲音突然打破我的緊張感:

  「我拿空白報告書來了,桌子借我一下。」

  我用有一點點緊張、但應該還不至於被聽出來的口吻說:

  「好的。妳現在就要開始寫嗎?要不要先來沖沖澡呢?」

  這麼說完以後……我才對自己為何能說出這種話感到相當疑惑。就在我感覺自己似乎被英格麗傳染色色氛圍的時候,茱莉亞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

  「不了,我現在先寫一些吧。這種深刻的疲勞很容易化為記錄。」

  「那、那我就先洗囉。」

  「請好好放鬆。」

  聽到茱莉亞這麼說,我再一次對自己的笨拙感到失落。因為茱莉亞本來就是打算先寫完再休息的,我還這樣問好像變成是在引誘她一樣。嘖嘖,都是英格麗惹的禍!明天得好好教訓她一頓才行!

  熱水差不多放了三分滿,沒有熱氣冒出,也沒有裊裊白煙升起,我伸出手指探探水溫,決定不加冷水了。

  其實比起邊境都市的供水系統,我們還能常時使用溫水已經是很棒的待遇。只要在邊境都市夜宿幾晚,就會對偶有熱水的本部供水系統感激涕零。

  聽著放水聲一邊抓起水瓢,有股真正從前線撤下的感覺油然而生。

  水繼續注入被燈光映成橘黃色的小水池,清澈見底的透明水池讓思緒沉澱下來,一陣陣地宛如透明的撫摸般,使注視著水池的我漸漸放鬆身子。第一瓢溫水從頭頂沖下的瞬間,彷彿任何關於戰場上的一切都跟著被沖走了。就像茱莉亞說得那樣,一旦這麼做,某些記憶也會跟著被沖淡。我從洗手台下拉出許久沒碰的塑膠椅,坐在上頭開始沖起身體。

  等到浴缸放滿一半的溫水,我才將水龍頭牢牢地關上。雖然把衣服通通帶去樓下清洗比較省水,也不用花到錢,可是要我帶著這些溢出汗臭味與怪味的衣服走到樓下,那可是會大大折損本小姐形象的行為。更別說要是被茱莉亞發現會是何等失態。

  無論如何,我在浴室中用英格麗的衣服自慰這回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至少得先想辦法洗去身上以及那堆衣服的味道,免得茱莉亞意外發現這件事。

  架子上的配給肥皂換了一種味道,橢圓形的粉紅色香皂瀰漫著淡淡的玫瑰香氣,是很難讓人放鬆的香味。明明忙了一整天,卻得在睡前聞到這麼強烈的玫瑰味,真不曉得是哪個笨蛋長官想出來的好點子。

  我邊抱怨邊將雙手間的肥皂搓散,往還沒染上油滑感和綿綿泡沫的部位全都擦過一遍,等到全身散發出濃濃香氣,一口氣將它們通通沖掉。

  嗚噁……真不喜歡這股味道。以前那種淡淡的牛奶味或是香草味還比較舒服。

  即使大多數室內用品更換率頗高,那些清潔員偏偏就是少換到已經空空如也的洗髮乳。沒辦法,只好先沖沖水,等明天再下樓抱怨兼填單吧。

  累死了。

  連洗完澡都感受不到舒暢感,是不是因為我身後還有某個人衣服的關係呢?

  這時候要是有裝個蓮蓬頭的話該有多好。我可以坐在原地,抓住蓮蓬頭直接沖澡或沖掉衣服上的臭味,而不用以為自己手腳夠長卻摔了一跤、滑倒在地板上,還得向在外頭擔憂著的茱莉亞報平安。

  相繼受到玫瑰香氣與地板攻擊後的我,實在沒那個精神將衣服好好洗一遍了,於是隨便將它們沖洗一遍,便將之混著肥皂浸在洗手台。話說回來,最後一次親自動手洗衣服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再三確認身體聞不到異味、所有髒東西都扔進泡沫水裡、把看起來很貴的香精油放到洗手台旁,我從置物架抓了條末端不慎沾濕的浴巾,圍上一圈就走出浴室。甫一開門,淋浴過溫水的身體就被涼爽過頭的空氣吹得一陣寒冷。我關了浴室燈關,接著從黑漆漆且開始迅速冷化的浴室走出,在墊子上踩了踩,然後走到衣櫃前。

  茱莉亞以相當標準的坐姿坐在床邊地板上,屁股下是草綠色的坐墊,前方是深咖啡色的矮木桌;桌上小檯燈正以略感刺眼的強度照亮她右手握住的簽字筆,那隻手專注迅速地寫著報告單的第……呃,等等,她已經寫了整整五張?我靜悄悄地數著被她放在地板上那些正反兩面都寫滿小字的報告單,確定她正在以非常驚人的速度寫第六張。

  為了不打擾到認真的茱莉亞,我從打開衣櫃、煩惱今晚要穿哪一件睡衣(其實總共只有兩件,而且長得一模一樣)、換好睡衣到關上衣櫃,都是用連我也不敢置信的靜謐程度動作著。這短暫的時間裡,她就快要寫完一整面了。

  換好睡衣,我又像個小偷般躡手躡腳走回浴室、將浴巾放回置物架上。

  漆黑寂靜的浴室中,突然心生捉弄茱莉亞的念頭。雖然有點幼稚……但這種機會可不是天天有,就嚇她一跳吧!

  於是又一次地,我在自己的房間裡扮起了小偷,悄悄來到茱莉亞身後。

  位於房門上端的空調出風口傳來小小的聲音,除此之外只有簽字筆高速敲在紙張上的聲響。我將呼吸壓到了最輕,而茱莉亞似乎是屏息速寫。她的寫字速度真是非人哉等級,我才剛看完一行,竟然已經寫完第二行了!

  每當我以師團長身分對大家發表冗長的演講,書記官總是很悠哉地記錄著。要是茱莉亞哪天得臨時代替書記官記錄演說,她大概會因為速度差想一槍斃掉我吧……看來我得找時間多練習演講。

  我輕輕彎下腰,貼近到離茱莉亞後腦勺不到半公尺的距離,小心翼翼地不讓她發現。

  茱莉亞的頭髮和大多數人一樣只留到肩膀,因為她把頭髮盤起來的關係,漂亮的後頸整個裸露出來。

  專心到連我在背後都感覺不到,不免感到有點失落呢。即使第六感不小心關了起來,或是沒聽到我接近的聲音,至少得對突然湧現的香氣有反應吧?可是茱莉亞卻完全沒有停止動作去做其它事,這樣的注意力使我想要捉弄她的衝動更加高昂了。

  都做到這種地步了,哪還有收手不幹的餘地呢!於是我悄悄地來到茱莉亞右耳畔,接著朝她耳朵吹氣──結果我的視線突然從茱莉亞右耳迅速往下滑了大半圈,在倒立著的衣櫃邊邊停頓了極為短暫的瞬間,緊接著碰地一聲,視線劇然顫動,整個身體被狠狠摔到床上去。

  右手還被茱莉亞抓緊著,喉嚨有某種東西要湧出的預感,腦袋則是早就將剛才的疑惑通通拋諸腦後,只想著我到底該立刻吐出來還是撐到浴室再吐個痛快……忽然把我摔到床上的茱莉亞現在才發現我是對她耳朵吹氣的元兇,因此正嘰哩呱啦地向我解釋這場誤會。

  呃,誤會解開是很好啦……可是如果妳能把我背到浴室的話……糟糕!

  「嗚噗……!」

  茱莉亞察覺到我的表情相當不對勁,於是趕忙抓住我的肩膀,將我胸口以上拉向床外──然後喉嚨一陣灼熱、腦子一片空白。

  在這一連串混亂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並沒有吃晚餐這件事,因此吐出來的東西大多是些又熱又苦的膽汁。茱莉亞用手巾幫我擦掉眼皮四周的髒水,我才能勉強睜開眼睛。

  「馬……馬桶……」

  即使沒有東西好吐,噁心感仍然盤踞在喉嚨不肯散去,現在我的喉嚨就像隨時會二度爆發的火山口。果不其然,茱莉亞連拖帶拉地將我拖進浴室後,馬上又是另一陣爆發。茱莉亞在旁邊拍我的背,我則是很努力地對馬桶狂吐一番。

  我很久沒像這樣給人拍背了,沒想到再次感受到那份溫柔,居然是嘔吐之福……

  在身體擺脫掉不適感以前,茱莉亞的玉手以非常溫柔又強韌的力道幫我拍背,好讓我感到舒服些。後來我獨自抱著馬桶在浴室裡等待暈眩感退去,茱莉亞見我情況好轉,就先去清理一路滴到浴室門口的嘔吐物。

  等到再也不會突然低頭猛吐時,腦袋也差不多可以維持正常運作了。我扶著牆壁起身,撈了瓢水沖一沖馬桶邊緣與浴室地板,可是現在我不想聽見馬桶沖水聲,我猜那會讓我更難過。虛弱地扶著牆壁走出浴室,茱莉亞連忙過來扶我。給茱莉亞攙扶著走到床邊時,我忍不住對滿是擔憂之情的茱莉亞抱怨道:

  「嗚噁……妳下手未免太重了……」

  茱莉亞用她特有的,平靜中帶些一波情感──現在是歉疚──的聲音說:

  「實在很對不起……我還以為是英格麗或希貝兒偷偷溜了進來,才會把突然出現的妳摔到一旁……」

  聽茱莉亞這麼說,即使才被她狠狠摔過一次,我也忍不住認同她的想法。畢竟就在英格麗偷偷摸摸地撲上來的時候,我也因為急著掙脫而設想過各種反抗手段,儘管它們都對英格麗起不了半點作用。茱莉亞讓我坐到床邊後就繼續打理快要清乾淨的地板。我感覺胃裡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在蠢動,決定先躺下來再說。

  曾被用來綑住英格麗的棉被有一面還印著微深色澤,不過因為量不多,柔軟觸感沒有因為沾了精油變得濕冷。將厚厚一層棉被沿著床緣整齊舖上的時候,我發現床尾還放著另一組棉被與枕頭。

  看來茱莉亞今晚打算在這兒打地舖,而我竟然吐了一地……呃呃,追根究底的話應該不是我的錯才對。我會弄髒地板是因為茱莉亞那記不留情的摔技,茱莉亞會這麼做是因為誤會我是別人的關係,而造成她誤會得歸咎於我想嚇她的動機……嗯?怎麼想著想著,好像變成是我的問題呢?算了算了,反正事情都發生了……就順其自然吧。今天要保密的事情還真是一樁接一樁哪。

  躺在軟綿綿的床舖和軟綿綿的被子上,腦袋都跟著變得軟綿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動作太慢的關係,茱莉亞已經將髒抹布洗乾淨、又重新擦一遍地板。她應該跟我差不多累吧。自從在西側廣場分開後,由於我得參加戰後檢討會,軍務全都交給茱莉亞處理了。她本來就是個認真負責的好幫手,每當遇上不得不委任於她的狀況時,總是能做出令我十分滿意的成績……也許是因為她比我還勤勞好幾倍的關係。

  相較之下,偷懶成性的英格麗還真是讓人頭痛啊。明明在戰場上是那麼可靠的部下,回到基地卻變成會潛入長官房間、戲弄長官的可疑人物,真不曉得她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

  茱莉亞拎著抹布與手巾走進浴室,可是因為洗手台堆滿我與英格麗的衣服,她只好用浴缸上的水龍頭來洗抹布。聽著水流被茱莉亞的手打散、不規則地落下的嘩啦聲,忽然心生一股懷念的感覺。小時候的我很喜歡聽類似的水聲,但是說到原因還有具體的場景,就模糊到記不清楚了。

  房間和浴室只隔著一面薄薄的牆,而且浴室門也沒關上,躺在床上的我自然能從浴室傳出的聲音推想茱莉亞的動作。

  將抹布掛在置物架上、用肥皂搓手、洗完後順手按下馬桶上的沖水鈕……呃呃,那個聲音讓我頭好痛。忙完回來的茱莉亞看到躺在床上懶洋洋的我,一邊用洗乾淨的手巾擦手一邊走了過來。

  「伊蒂絲,妳還好嗎?」

  我把此刻的心情毫無保留地告訴她:

  「雖然沒什麼東西好吐,卻有股很輕鬆的感覺。」

  茱莉亞面露淺淺的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

  尾音拖得有點長的茱莉亞話還沒說完就坐回矮桌前,兩手拿起不久前寫完的報告單,轉向我這兒繼續問道:

  「既然如此,妳要不要先看看這兩張呢?從央格魯作戰前夕的我軍準備工作到序戰的調動,裡面有稍稍提及我方與第十七師的聯合攻守事宜,應該能與海瑟上校的報告相呼應。」

  「嗚。我明天早上再看好不好,頭有點暈……」

  「那我先放在這裡。聽妳的聲音,應該是想睡了吧?」

  「有一點……」

  儘管嘴巴上這麼說,眼皮都快闔上的我其實正打算偷偷入睡……

  「那麼我先熄燈。妳想這樣躺著的話,就先蓋我帶來的棉被,免得著涼了。」

  「沒關係沒關係……啊,順便幫我拿瓶水,一樣放在門口旁邊的鞋櫃上。」

  在茱莉亞起身關燈時,我坐了起來,將吸收不少體溫的棉被反轉,然後縮進已經暖好被的被窩裡。主燈關上,檯燈的光亮就變得相當刺眼。待會兒一定會變冷吧。即使空調溫度適中,入睡後的體溫依然不適合曝露在冷氣中。嗯哼,棉被裡還有百合香水的味道呢……

  「呼嗯──軟綿綿──」

  會喊出莫名其妙的呻吟純粹是因為縮在被窩中很舒服。然而聽見我這般毫無意義、有點像是撒嬌的聲音,茱莉亞不禁笑出聲來。

  「妳真的喜歡大棉被呢。水放在桌上了。」

  我從暖呼呼被窩探出頭來,看見灰黑色的天花板。在被窩中重新換成比較容易交談的側躺姿勢後,我朝正抓起筆的茱莉亞側臉說:

  「妳打算什麼時候睡呢?」

  茱莉亞微微皺起眉頭,然後苦笑著說:

  「我想趁這個時候一次寫完,所以會晚些。明天妳只要通通看一遍,再跟我說哪些地方需要改動就可以了。」

  我說妳也未免太認真了吧!大家都是拖上好幾天才寫完,妳卻剛從前線撤下就接著替一開始便打算偷懶睡覺的長官寫報告書……嗚,這樣說起來好像是我太懶散了?不,不是好像,跟認真的茱莉亞相比,我根本就是懶散到不行啊!

  有這麼能幹的部下真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但同時也突顯我這個長官比較沒那麼認真積極,實在是喔……

  「我知道了,但是妳可不要硬撐喔。如果想睡了,就先好好休息。我可不想大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替妳叫醫生。」

  茱莉亞笑了笑,接著將杯裝水用吸管刺破後拿給我。

  明明只是將飲用水注入一個個用完即丟的杯子裡,用起來卻莫名有種很高級的感覺。

  我坐起身子接過水,輕輕吸入一口、潤一潤乾巴巴的嘴腔,然後將它們連同本來盤踞於喉嚨的噁心感沖進肚子裡。形容起來是很噁心沒錯,但是我可憐的肚子該怎麼處理那團東西,就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了。不如說我根本不想去管這回事。

  茱莉亞看著我喝水的樣子,用她一貫冷靜的態度說道:

  「我會注意身體與時間的。待會喝完就放到桌上,我再幫妳扔掉。」

  在她這麼說著的同時,我正努力將剩下幾滴聚集在杯底的水吸出來。吸到最後連杯子都嚴重變形,才放棄要一滴不漏地喝光整杯水的念頭。

  話說……如果把我們剛才的對話調換過來,應該會讓本小姐的形象分數直線上升吧。不過,我想那種事應該不會發生……因為我總是比她早睡嘛。

  我將杯子放到茱莉亞左手邊的空位上,趴在枕頭上注視著她。現在她已經開始動筆了。看樣子明天早上我得花好一段時間來看她寫的報告。

  幸好茱莉亞的字跡工整到簡直能與電腦或打字機相比,且因為是手寫關係,一點點的習慣也能讓字體變得更美觀,因此讀她寫的報告不是多痛苦的事情……如果內容不需要用到太多腦細胞的話。

  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一臉專注的茱莉亞。

  這種時候,只要我一語不發地待在一旁,她就會優先處理工作。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好打擾她。更何況,現在唯一的工作就是她正在迅速下筆的報告書。

  感覺還挺奇妙的。

  扣除掉我這個偷懶的長官竟然在旁觀師參謀長埋首苦幹(其實她看起來根本游刃有餘)這點,現在的我有一種比起縮進軟綿綿被窩要更加舒服的感覺。我望著那張漸漸被黑色字跡填滿的報告單,在腦海中探索這則不至於無聊到令我想睡的問題。

  有人陪在身邊的感覺……難以言喻的、抽象的、也是最具價值的感覺。雖然無法確切形容,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最貼切的字眼。然而又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光是這樣,光是有個人在身邊,就讓人覺得很愉快呢?

  「呵呵。」

  這麼想著的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這並不影響認真的茱莉亞。

  我轉過身,讓閉起來的眼皮躲到不會被檯燈光線照到的角落,身體微微一縮,四肢像是被吞噬般漸漸地陷入床舖與棉被產生的小凹縫間,很是舒服。

  茱莉亞還在後頭趕著報告書,光是這樣的一個動作,也能使我感覺到安心。與英格麗或希貝兒帶來的……該說是輕鬆還是其它的形容……總之兩者是完全不同的。真是奇怪,明明英格麗跟茱莉亞才差個三歲,給人的安心感卻相差那麼多。雖然在某些時候,英格麗是挺讓人放心的沒錯。

  由於我的位置聽不太到空調聲,因此幾乎只剩下茱莉亞的寫字聲竄入耳內。此番情景使我憶起短暫的本部軍校生涯。

  海瑟總是在半夜趕著抄隔天要交的作業,莉莉安與一位同梯的室友會在旁邊吃餅乾、泡茶或偶爾指出她寫錯的地方,而負責專心上課的我則是將筆記留給她們三人後,就像這樣縮進被窩裡。有的時候還是需要我出馬解讀比較艱澀難懂的筆記,不過更多時候,我會記得那些寫亂了的重點是什麼,並且懶洋洋地躲在被窩裡告訴她們。那段時間雖然短暫又難熬,也許是因為有同伴共同努力的關係,我們過得非常開心。很不敢相信在那之前,我還曾妄想過在邊境都市的分部軍校來場熱血沸騰的磨練。

  分部軍校就像是一片荒漠,有沒有同伴不重要,喝不喝得到水才是重點。儘管美其名為軍校,實際上只是軍隊裡的新訓體系,表現優異者得以選擇赴本部精進或者在分部領個准尉起跳,平凡到不值一提的新人則掛著二兵狗牌下部隊。

  本部軍校初等組的情況也和分部軍校差不多。而我考進的高等組則是以培育校級指揮官、參謀或其它高階軍官職為主。雖然說是花好久時間努力準備才考進來的,仍然得撐過那至今回想起來仍教人寒毛直豎的特訓,要是沒辦法完成訓練課程的話,資格還是會被無情地取消。要想從三梯同班制的那群同輩、學姊和學妹中殺出重圍是困難至極的事情,只要在裡頭待上三梯還未通過特訓的人,就只能乖乖被刷掉回去原職位痛哭流涕。

  在三梯同班制裡,新來的叫菜鳥,留級一次的叫學姊,留級兩次只剩最後一次機會的則被叫做大學姊。當時我可是拼了兩回都死在機甲戰術科,榮獲讓人提心吊膽的大學姊稱呼;好在後來幸運地與海瑟、莉莉安一起畢業,終於取得了少校指揮官的資格。現在想起來,當初面臨刷掉危機時懷著的那股熱血與幹勁,還真是青春到不行呢。

  至於我畢業後為何會加入與過往歷程完全無關的諜報部……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有一種像是被負責介紹諜報部的長官騙上黑船的感覺,是不是因為當時的我比較笨呀?反正繞了一圈我還是乖乖回來帶部隊,就結果來說也沒差就是了。

  睜開眼睛,看到映在深色窗簾上的檯燈燈光,產生了懷念的印象。

  海瑟、莉莉安……如果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的話,現在我應該能很感性地在心中問起她們吧?不過即使是像現在這樣──因為負責的區域相同、經常能一起並肩作戰,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凝視著隨窗簾微微抖動的光影,小小聲地說:

  「茱莉亞,妳還在寫啊。」

  茱莉亞的手沒有停下來,只是用同樣細微的聲音回答:

  「快寫到一半了。睡不著嗎?」

  「沒有啦。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所以又睜開眼睛了。」

  茱莉亞好像很感興趣,以略微揚起的語氣問道:

  「哦?是什麼事情呢?」

  就這麼全盤托出未免太無趣了。況且在我唸軍校期間,認識的也只有海瑟與莉莉安,若不是跟曾為同學及室友的她們聊起這些往事,應該很難聊得起來。這樣的話該怎麼回答呢……我在腦袋中快速地回顧今天一整天,然後帶著半開玩笑的語氣,噘嘴說道:

  「不曉得茱莉亞會不會趁人家睡覺的時候亂來啊。」

  聽了我的玩笑話,茱莉亞彷彿很苦惱地沉默著……連筆也停下了!

  呃,這玩笑會不會開太大了?我正打算道歉時,茱莉亞給了我一道意料外的答覆。

  「如果是師團長命令……」

  呃啊……我錯了。下次還是不要對如此認真的茱莉亞開這種低級玩笑比較好。

  我懷著微弱的不安閉上眼,過了一會,茱莉亞繼續振筆疾書。雖然很想就這樣矇混過去,仔細想想沉默了事更沒禮貌。

  「茱莉亞……嗚,我開玩笑啦。」

  「是嗎。」

  茱莉亞的回答似乎有一點點的遺憾,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把頭縮進被窩裡,身體無秩序地扭動一番,發出怪異的呻吟聲。睡意都湧上來了。已經撐不下去了。於是我用著有點稚氣的口吻──就像以前我對海瑟她們道晚安時的聲音說道:

  「晚安囉。」

  而茱莉亞已經恢復成往常那般平靜且令人感到舒服的聲音。

  「晚安,伊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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