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19日 星期三

【長篇】《傳令!魔王軍!》第二章:危機!山丘上的女魔弓兵哨音!




  一次得以拜見三位有分量的人士,這都多虧了愛朵提供的情報。不過她是怎麼得知赫倫坡伯爵對手的消息呢?這還真是個謎啊!不管怎樣,娜姬我因為提供赫倫坡伯爵十分有用的軍情,自然大受伯爵的喜愛。朵兒莉見到伯爵大人喜出望外的神情,竟然忍不住抓住賽門隊長呵呵地笑出聲。還好這並不影響到我們愉快的談話。適度對伯爵大人的戰況表示關切,再巧妙地將話題引導向即將展開的選拔賽,娜姬我和三位大人聊得相當盡興。然而我們到底是處在戰爭中。娜姬我對於選拔賽的閒聊也僅止於點到為止,就以不妨礙戰事為由向伯爵等人告別。娜姬我離開的時候,收到的是三張帶有善意的笑臉。

  出乎意料的是,儘管已經達成她心目中的光榮使命,賽門隊長依然堅持要陪在我們身邊,直到我們離開赫倫坡領地為止。為了不耽擱到寶貴的時間,也只好勞請她暫時維護我們的安全。娜姬我一開口拜託她,她就感動得從眼眶溢出熱淚。聽到娜姬我以正式口吻說話的朵兒莉,也笑到眼角飆淚。真是的。這樣不就把娜姬我弄得像是專惹女孩子哭泣的多情公主嗎?嘖嘖。


  我們並不是從原路折返,而是以戰場為中心,劃著大大的弦月狀繞過去,因此不時能聽見遠方傳來的吶喊聲與爆破聲。在前方帶路的賽門隊長抽出了她的長弓,朵兒莉也聚精會神地警戒四周,戰爭的氣氛不知不覺間就籠罩在我們三人身上。所幸我們的武裝直到邊境都沒有派上用場。

  赫倫坡巡守隊第六隊隊長亞瑪絲‧崔荻莉見到朝關所逼近中的我們便張弓搭箭,她的手下也一致將準頭瞄向這裡。崔荻莉隊長自傲地要求我們立即減速,還報上自己的姓名,好像這一帶她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要是她們知道自己正將準頭拋向魔界第一公主,大概會嚇到心臟麻痺吧?在她們得以看清楚娜姬我的長相前,賽門隊長就朝她們大喊:

  「亞瑪絲!快點放下妳的弓箭!這位大人可是從拿涅爾來到此處的娜姬公主殿下啊!」

  賽門隊長這一喊,遠方那些女魔弓兵大概有三分之一收起了弓,三分之一猶豫失措,也有三分之一仍不相信天底下哪會有這麼碰巧的事情。可是對面並沒有傳來警告的聲音,我們也只是稍微減速但沒有停下。朵兒莉發出宛如撒嬌般的聲音,說她已經準備好防護障壁。可惜的是她的努力似乎要泡湯了。

  當崔荻莉隊長看清楚娜姬我的臉龐後,她和女魔弓兵們都慌張地收起弓箭,並且用有點不安的聲音大喊:

  「第一公主殿下!請原諒我等的魯莽!此乃堅守邊境之巡守隊員的習慣!」

  這樣隔空大喊好像也挺有趣的。娜姬我本欲喊回去,可是賽門隊長卻搶先喊道:

  「妳這個蠢貨!野蠻的女人!竟敢如此對待公主殿下,妳不要命啦!」

  另一頭聽了,回以夾雜著焦躁與不耐煩的嗓音:

  「妮碧!妳少在那邊胡說八道!妳就是不夠野蠻,才會到了這種年紀都嫁不出去!哈哈哈!」

  長途跋涉都大氣不喘一口的賽門隊長,因為崔荻莉隊長這番話頓時面紅耳赤地回罵:

  「混、混混蛋傢伙!當初說要娶我的不就是妳嗎!」

  「像妳這種乖乖女還是像個笨蛋般邊嘆息邊等待白馬公主吧!」

  「妳這!妳這可惡的傢伙!待會看我怎麼修理妳!」

  「來啊!不管要比弓術還是肉搏,我都不會輸給妳這種乖乖女的!哈哈哈哈!」

  「噫──!」

  一向在娜姬我面前表現得十分冷靜、能夠讓人依靠的賽門隊長,卻因為崔荻莉隊長的幾句話幾乎要失控了。就在我們距離關所已經相當近的時候,賽門隊長突然抽出腰際的匕首,加快了速度朝關所衝過去。而本來站在瞭望塔上的崔荻莉隊長也一躍而下,在空中翻滾了兩圈後完美地著地。她手中也握著和對手一樣的匕首。兩名巡守隊長帶著不同的表情朝彼此直衝,接著就在關所前大打出手。

  在她們倆從劍刃相向到拳打腳踢的這段期間,我們受到巡守隊員的熱情款待,有幸坐在瞭望塔上欣賞這齣據說天天上演的鬧劇。朵兒莉一邊揮拳吶喊為賽門隊長助威,士兵們也都笑嘻嘻地分成兩派下賭注。娜姬我對扭打的女人沒興趣,看看時間並沒有延誤到,就不掃興地干涉她們的樂趣,拿起十五張一捆的顯要文件自個兒讀了起來。

  在關於克蕾茵領主的最末頁上,愛朵手寫了一小段話,娜姬我看了不禁浮現笑意。因為類似的一句話,也出現在赫倫坡領主的最末頁上。朵兒莉注意到娜姬我的笑容,也跟著傻呼呼地笑著,然後說她贏了兩個鈕釦。娜姬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在朵兒莉撒嬌似地解說下,才知道原來巡守隊員們都是以鈕釦而非貨幣做賭注。啊啊,這還真是有點悲傷的賭局呢。

  明明一直為賽門隊長吶喊助威,卻下注押崔荻莉隊長獲勝,朵兒莉的小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麼啊?總而言之,巡守隊長間的戰鬥在娜姬我沒瞧幾眼的情況下落幕,而勝利者正是暗紫肌膚的崔荻莉隊長。她現在正跨坐在趴到地上、氣喘吁吁的賽門隊長脖子上炫耀著戰果。等到可以提出離境事宜的時候,也是好幾分鐘後的事情。

  「您已經要離開赫倫坡領地了嗎……」

  賽門隊長面露不曉得是肉體還是心靈上的悲痛,熱淚盈眶地望著娜姬我說道。站在她旁邊、一手搭在她肩膀上的崔荻莉隊長則是略顯擔憂地說:

  「這邊過去就是克蕾茵領地,也就是和伯爵大人開戰的敵方領地。公主殿下就這樣進去沒問題嗎?」

  「是的。娜姬我還有事找白銀領地的領主相談,必須借道克蕾茵才行。雖然娜姬我從赫倫坡的方向過來,克蕾茵的巡守隊再愚蠢也不致於直接傷害娜姬我才對。假使真的遇上了,朵兒莉也會幫忙抵擋的。」

  娜姬我用溫柔的聲音安撫著巡守隊長們,並且順利地拖正在把玩鈕釦的朵兒莉下水。沒想到,隊長們一聽見朵兒莉的名字旋即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盯著朵兒莉猛瞧。然後她們倆同時張開嘴巴,不曉得是誰先說了:

  「這、這位就是正規軍第十七軍團的前軍團長,朵、朵兒莉‧菲瑪大人嗎?」

  「不敢相信!這種人畜無害的可愛表情,竟然會是前任軍團長……」

  「耶嘿嘿。人家沒那麼厲害啦。」

  這麼說來,距今四十年前為止,朵兒莉這笨蛋還是擁有魔界軍團長這種非常高階的軍職。先不論她是如何襲取這份職位,能夠只幹十年而非百年就提出辭呈還奇蹟似地獲准,也是非常離譜的事情。至少包含娜姬我在內的其她軍團長,都已經做上好幾百年了。認識她的人肯定都會和娜姬我有著同樣的想法:這個笨蛋加入軍隊到底是加什麼意思的啊?不過現在她只是拿涅爾領地的總執事,兼任娜姬我的婚約對象就是了。

  前面還說什麼有著人畜無害的可愛表情,得知這個笨蛋是曾經擔任過軍團長的朵兒莉之後,隊長們似乎都放下心了。崔荻莉隊長一副輕鬆的樣子說道:

  「既然如此,我等的擔憂都是多餘的。以第一公主您的實力,加上菲瑪前軍團長的輔助,相信即使邪惡如克蕾茵軍隊也難以傷害您們。」

  娜姬我聽了做出開心的微笑。那位前軍團長則是雙手扠著腰、趾高氣昂地點了點頭。

  「這趟路途勞煩各位照顧了。娜姬我代王室向赫倫坡巡守隊的忠誠與友善致上最高敬意。」

  「是、是的!祝公主殿下及前軍團長此行一帆風順!」

  我們就在巡守隊員們熱烈歡送下,告別了赫倫坡天空中的焦油味。走在中立地帶的光禿小徑上,還能聽見背後傳來賽門隊長感嘆的聲音,她好像正努力壓抑心中的不捨。隨後崔荻莉隊長不曉得用了什麼方法,讓賽門隊長像個普通的女孩子般尖叫出聲,兩人扭打叫喊的聲音再度迸出。巡守隊員們分成兩隊為各自的下注對象吆喝助威,赫倫坡領地兩位前途無限的隊長們,就在貴賓尚未走遠之際堂堂進入第二回合。「呀!妳這王八蛋!輸給我的話妳就得娶我!」「我才不要妳這種乖乖女咧!吃我這招,蠢蛋!哈哈哈哈!」「噫噫──!」但願可憐的賽門隊長能早日達成她的心願。呵呵。

  進入克蕾茵領地前,還得翻過一座枯木山丘。遠遠看去感覺只是座可以飛馳而過的小丘,道路走起來卻是彎彎曲曲地很彆扭。路旁零落分佈著帳篷和升火處,人口卻不足帳篷數目的一半,他們都是飽受邊境戰爭之苦的兩地居民們。我們看不到多少強壯的男丁,這些逃離戰爭的邊境居民,幾乎是老弱婦孺,而且絕大多數都是人型的混種魔物。由於這個緣故,我們得在那些看得出表情的落魄視線注視下,像個與好心兩個字毫不相干的冷酷旅人走過去。

  可是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因為一路上狂打哈欠的朵兒莉完全忘了替娜姬我施放認知干涉魔法。因此……

  「娜姬公主殿下,是娜姬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來視察我們這些難民了!」

  某位中年大叔用滄桑的聲音從我們背後大喊,難民們都嘰嘰喳喳地交頭接耳,有點遲疑地朝我們這兒聚集。娜姬我瞪了一臉受寵若驚的朵兒莉。她就像難民理想中的公主殿下般優雅地向四方揮起了手。

  「是菲瑪夫人!連菲瑪夫人也來了!喂,大家快來看啊!」

  「大家好──!」

  等等,娜姬我幾時娶朵兒莉進門了……哎呀!妳這粉紅色笨蛋也別跟著起鬨呀!

  不管怎樣,最後我們還是在被難民們包圍得水洩不通的情況下雙雙下馬,來到一座地上滿是焦炭的營火旁。本來看起來沒什麼人的小山丘,如今聚集了至少有一百人左右。

  不很熾熱的天空下,烤起火來對我們來說稍嫌熱了些,不過有些難民似乎覺得這樣剛剛好。剛在一塊充做座椅的大石頭上坐下來,就有位全身髒亂但步伐穩健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在他身邊還跟著一位身高不到他一半的小女孩。兩個人都是人型魔物的混種,但是這位大叔的人型比例比較重,可以清楚看出他表情的變化。大叔慎重地向娜姬我行禮,接著用乾裂的嘴唇為飽受戰爭之苦的難民們陳情。

  陳情的內容大致上就和料想中的一樣。由於克蕾茵和赫倫坡的戰爭,他們這些居住在兩個領地邊境的居民深受其害,不得不遠離戰場前往後方的村子,或是乾脆遷移到中立地帶的道路上避難。有些居民聽到自己所居住的領地可能被攻陷,也帶著家當發狂似地逃出來。如今克蕾茵與赫倫坡之間的兩條中立道路上,竟然就有大約五百位難民暫時滯留於此。或許是感同身受之故,兩方的巡守隊與警備隊都沒有責難逃出的居民。但是對於想在戰時入境的人,不管是不是舊識都會嚴加審查。

  如果是勝負分明的戰爭也就算了。偏偏這兩座領地的軍事力不相上下,今年開戰以來也不曾爆發關鍵會戰,拉鋸至今的下場就是搞得雙方精疲力竭仍要繼續戰鬥下去。而且,因為雙方都有間諜滲透到敵境內部製造恐慌與混亂,打起來更是讓一般民眾苦不堪言。這位難民代表的大叔說著就掉下眼淚。

  「我們只不過是偶爾有貿易往來的普通民眾,一整年不吃不喝還賺不到一枚金幣。他媽的!只因為領主之間的恩怨,我們就得被迫離開家園,或是被徵召入伍、攻打可能是自己貿易夥伴的敵人!我的老婆就是被她認識十年的朋友殺死的!公主殿下您能明白嗎?若是她們不肯向對方動手,就會被自己領地的指揮官處死!我的天啊!」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竟像個無助的小孩般嚎啕大哭了起來。反倒是跟在他身邊的小女兒(大概是吧)不斷摸著他粗壯的手臂,沉著地安慰著悲傷不已的男子。聽他訴說這些事情,娜姬我心裡也激起了小小的漣漪。可是,就只有小小一片,沒有更多更沸騰的情緒。

  娜姬我起身來到他們面前,將明明比娜姬我壯上一圈的男子抱入懷裡,他也配合著彎曲身體,使得這個動作就算由比較瘦小的人來做也不顯得突兀。那位男子身體熱燙著在娜姬我懷中哭泣,完全顧不得旁人的眼光。大概是想到妻子的緣故吧。他的哭聲中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嗚咽,破碎的名字從他口中分成好幾段逸出。娜姬我緩緩撫摸他的背,微熱的眼眶也泛起淚珠。就在這個時候……

  『妳這偽善者真是好笑。』

  娜姬我腦中忽然傳出了聲音。那道聲音無禮地指責娜姬我的行為。

  『都活了這麼把年紀,還像個小女生一樣多愁善感,妳都不覺得自己太噁心了嗎?』

  那是第十二王妹,莎薇亞‧萊茵哈特的聲音。

  娜姬我冷靜地環顧四周,不一會兒就在人群中看見披著袍子、把鼻子以上的部位徹底遮住的高挑女性。她雖然和難民們一樣穿著髒兮兮的縫補袍子,顯露在外的兩條手臂卻乾淨得叫人不舒服。注意到娜姬我的目光,那個女人沒給娜姬我反應的時間,旋即放聲尖叫。

  「啊啊啊!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他們全都死在我面前!這是地獄啊!這場戰爭簡直就是可怕的地獄啊!」

  本來還洋溢著溫馨氣息,女人的尖叫聲只在剎那間就破壞了情感的流動,將眾人釋放出來的情緒導向確實發生在各自身上的殘忍現實之中。因為這是他們實際經歷過的悲痛,不是區區一個王族成員前來體恤難民就可以覆蓋過去的情感。很快地又有一位老人放聲痛哭,緊接著大家都哭喊成一團。就連娜姬我懷裡那位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男子,也再度哭叫出來。

  娜姬我惡狠狠地瞪著唯一沒有掉下眼淚的偽難民。她的嘴角揚起冰冷的笑意。她再度仰頭大喊:

  「以仁慈著稱的公主殿下!請您救救我們這群可憐的難民吧!幫助我們!帶領我們遠離戰亂與焦土!」

  娜姬我的心頭一震。不祥的預感才浮現於腦海,馬上就化為現實。

  「是啊!公主殿下既然親自來到此處,就代表她都聽見了我們的聲音!」

  「娜姬公主殿下!請您制止這場無意義的戰爭吧!我們大家都不願意再遇到這種殘忍的事情了!」

  「這塊只剩下焦土的領地,不可能再住人了。請公主殿下帶我們離開這裡!」

  「求求您,娜姬公主殿下!」

  煽動者的喊叫聲,輕而易舉地就將這場混亂的中心點轉移到娜姬我身上。現在所有的人目光都聚焦在同一個點,也就是純屬路經此地的第一公主。

  娜姬我頓時啞然。

  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能光說娜姬我是來巡察難民的。

  一般民眾根本不了解公主這個身份所代表的意涵,或許更多人還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什麼模樣。他們只知道娜姬我是王族,而王族就該擁有號召力與影響力。或許他們的腦袋瓜裡還以為領主之流都是跪在娜姬我面前、聽候王族吩咐的也說不定。然而事實上不是這樣。這和事實全然不符呀!

  這些人殷切盼望的公主殿下,實際上擁有的權力不過是統治一塊僅有五萬餘民眾的領地罷了。雖說戰時娜姬我能夠發揮更多力量,但現在並不是所謂的全國戰爭時期。至少對整個魔界而言並不是如此。也因此,娜姬我除了公主頭銜以外,就只有小領主階級的能力而已。當然,要娜姬我以王族特權將此事上報魔都也不是不可以,然而這一趟流程下來少說也得花上一個月,而且魔都方面對這種偏僻小領地的內戰是不怎麼關切的。就算這麼做,肯定也解決不了難民們的燃眉之急。

  倘若按照他們的另一種期盼,也就是將眾人帶離這個地區,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五百名難民,這個數量要說多並不是很多,但也絕對不少了。娜姬我無法指望有哪位領主會心甘情願地接收這批難民。若要帶他們走,目的地只會有一個。這批相當於拿涅爾領地人口數百分之一的難民,要是進了領地,勢必會引發兩種令人頭痛的狀況。其一,他們原是赫倫坡以及克蕾茵的領民,在未按正常手續的情況下被擅自帶往別的領地,肯定會引發兩位領主的不滿。其二,要五百人無所事事地度日是不可能的,同時也不可能一夕增加五百個工作職缺,況且小領地的財政也不允許隨意興辦大型工程。

  但是難民們當然不會懂。他們受苦受難後僅剩的希望,就是讓「以仁慈著稱的公主殿下」帶領他們遠離戰亂。有些人甚至說她從旅行者那裡聽說,拿涅爾領地是個非常和平的地方,人人都安居樂業之類的。不負責任地釋出希望的那個人,正是剛才還鬼哭神嚎的莎薇亞。

  怎麼回事?大家都沒注意到她那過於乾淨的肌膚嗎?你們都不曾懷疑這女人究竟是不是難民?啊啊,真是夠了!這個女人擺明就是要給娜姬我節外生枝,天曉得她還有沒有下一步!

  事已至此,娜姬我只能選擇大方地接受王妹特地送上的大禮了。娜姬我可以猜想到,萬一婉拒了難民們的期望,莎薇亞會用多麼可惡的方式煽動這群難民,讓娜姬我的名譽大大受損。說不定還會說娜姬我是個冷酷無情、視平民如草芥的笨蛋公主。嘖!這可惡的傢伙!

  「對於各位的遭遇,娜姬我深感不捨。此處確實因戰事變得十分險惡,無論如何都不該讓善良的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這樣吧,如果大家不嫌棄的話,請隨娜姬我回到拿涅爾領地。各位可以在娜姬我的土地上等候戰事結束,或是辦理遷居都沒問題。大家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呢?」

  娜姬我面帶微笑地環視大家這麼說道。這番話才說到一半,難民們紛紛露出疲憊但喜悅的表情。等到娜姬我一說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爆出歡呼。

  「太好了!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娜姬公主殿下萬歲!」

  「感謝公主殿下!感謝拿涅爾!願王族的榮耀常在!」

  難民們高興到手舞足蹈著,很難令人聯想到不久前還愁雲慘霧的模樣,讓人看了心情也跟著舒服起來。可是娜姬我並沒有忘記這片帶有惡意的歡悅氣氛是由誰一手促成的。

  莎薇亞若無其事地走向前,雙手伸過來主動握起娜姬我的手,就在這時她臉上那宛如眼罩般的布被吹掀開來。琥珀色的眼珠子不懷好意地盯著娜姬我,那雙冰涼的手則是慢慢握緊。莎薇亞用尖銳的聲音小小聲地說:

  「真是太好了呢。姊姊您成了難民們的英雄,名聲肯定是扶搖直上。」

  說完之後,她就轉身消失在人群之中,留下冒出冷汗的娜姬我、沒聽到莎薇亞在說什麼而賭氣的朵兒莉,還有那位本來跟在男子身邊,現在卻吸著手指緊盯朵兒莉瞧的小女孩。朵兒莉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就湊上來追問娜姬我和剛才那位女子是什麼關係。真是的,她怎麼會視完全不認識的人為情敵啊?恐怕只有腦袋被夢幻氣息環繞著的女孩子會這麼敏感吧。周圍鬧哄哄地,朵兒莉也連珠砲似地問個不停。所幸在娜姬我湧現巴她頭這個慾望以前,有個意想不到的人打斷了朵兒莉的話。

  那位跑到朵兒莉腳邊的小女孩,高舉著兩隻稚氣的小手晃呀晃,墊起腳尖說道:

  「粉紅、粉紅色的姊姊,我要喝奶奶……」



    §



  魔界各領地之間皆被所謂的中立地帶阻隔開來。當然,一旦發生領地戰爭,這些中立地帶無可避免地也將被戰爭波及。儘管如此,開戰雙方仍會盡量避免拉長戰線,只需要有條通道通往敵方境內即可。這是因為中立地帶經常有旅行者或商團經過,若做得太過囂張,消息肯定會傳進魔都之中,屆時就不是單純打打領地戰爭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因此就算難民們不方便前往南方的赫倫坡與北方的克蕾茵,我們還有兩個方向可以選。扣除掉交戰區域的西向道路,就只剩下往東的山道好走。但是這麼一來,我們就得往東繞過三座領地,再往南走兩個狹長型領地的距離,才能抵達拿涅爾。

  事情既已決定,就由不得反悔。只不過整個上午,不,或許整天都得陪伴難民們了。

  難民們看起來都沒什麼好準備的,然而當整支隊伍正式出發,也是將近半小時後的事情。娜姬我、那位曾經哭得淅瀝嘩啦的中年男子、四名邁入中年的女魔弓兵族員(年輕的女魔弓兵身材都非常曼妙,可是這幾位邁入中年後竟然連小腹都突了出來……)走在隊伍最前方,尚有十一名骨頭都快散掉的退休軍人守著後面長長的隊伍。我們這預計有五百人,實際上多達六百五十人的隊伍就這麼沿著各領地的邊境中立地帶,緩慢地朝拿涅爾行進。

  至於吵著要喝奶水的小女孩,則是被那位粉紅色姊姊抱著先行趕往拿涅爾。因為赫倫坡領地的巡守隊員知道她,所以就請她按原路回到領地知會其她輔佐官。順利的話,我們大概走到一半就會遇到拿涅爾巡守隊,並在勇猛的半獸人護衛下安全抵達拿涅爾,還有熱騰騰的湯和麵包可以立即果腹。對了,因為那位可愛的小女孩實在太過執拗於朵兒莉那對壯觀的胸部,那個笨蛋最終還是抱起小女孩,用布遮掩住好讓她如願。

  正常來說授乳是會令人感動的事情,不論什麼種族都一樣。但是這幅神聖的景象加諸在笨蛋身上,就會變成有點煽情又可笑。不管怎樣,如願以償的小女孩發覺怎麼吸都吸不到奶水後,沒多久就乖乖放棄了。不過她還是黏在朵兒莉身邊,所以只好請朵兒莉帶著她行動。

  雖然白天的拜訪計畫幾乎都得被迫取消,看著難民們臉上恢復生氣的表情,娜姬我也感到淡淡的愉悅。這股開心沒能持續太久,因為始作俑者悄悄地來到娜姬我的身旁。莎薇亞走在如散步般緩慢走著的馬匹旁,望著前方輕聲說道:

  「要是大家都能安全抵達新家,肯定會是很令人開心的事情吧。」

  娜姬我不想讓旁人注意到這股不愉快的氣氛,壓低了聲音對她說:

  「妳竟然可以為了那場愚蠢的選拔賽,做出這種事情?」

  「愚蠢的選拔賽?別開玩笑了!我們這種人打從生下來就只有這個選擇,大家都是為了繼任公主的位子才努力活到今天的。」

  「照妳這麼說,繼任公主選拔賽就更愚蠢了不是嗎?」

  「您到底想說什麼?別以為您是姬雅王后親生的女兒,就可以任意貶低我們這些妾生的命運。」

  「王妹呀,妳真的很愛用問題回答問題。既然如此就別再閒聊了。路上有什麼東西在等我們?」

  莎薇亞停頓了一會兒,用鼻子冷冷地笑了下說道:

  「我的任務到此為止了。再來就看瑪蘭諾為姊姊您準備了什麼樣的賀禮吧。」

  「……妳們究竟有幾個人在聯手啊?」

  這道問題並沒有得到答覆。莎薇亞道出第四王妹瑪蘭諾‧史瓦麗德之後,就放慢了速度退回到人群中,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儘管娜姬我感到芒刺在背,仍然配合難民們的緩慢速度繼續前進。

  只有一、兩個王妹想直接硬碰硬的話,娜姬我應該是綽綽有餘。再加上隊伍中好歹有四名退役的女魔弓兵和十一名持劍老戰士,野生魔物或盜賊之流再笨不致於直接撲上來。至於王妹們的部隊,就更不可能了。不過她們要是真的想把事情鬧大,也很可能會派出僱傭兵吧?無論如何,還是先做好準備再說。

  娜姬我提高警覺注意四周,仍然只看到一座座遍佈枯木的山丘。

  到底翻過了幾座不高不矮的山丘呢?這一帶的中立道路似乎就是這副模樣。到達比較高的山丘時,朝兩側俯瞰還可以看到覆蓋著綠被或河水圍繞的美麗領地。然而不屬於任何領地管轄的中立地帶,就很忠實地呈現出它的荒蕪與不友善。彎彎曲曲的道路、咬住車輪的窟窿、又一段彎彎曲曲的道路、陰暗天空下閃爍的亮光……

  「障壁構築。」

  遠方制高點上閃爍著幾枚不很明顯的亮光,娜姬我即刻展開防護障壁。嗡嗡!青綠色的半透明障壁在面前大約三十尺處迅速伸展成一片大型圓弧狀,隨後從遠方亮光消失處射來了幾隻又快又猛的箭矢。匡啷啷!箭頭撞到障壁的瞬間紛紛彈開,箭身因為撞擊力道過大而折斷。大概十一、二隻箭都沿著圓弧狀的障壁迅速滑落。

  突然受到襲擊讓每個人都驚慌了。後頭那些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的難民,也因為隊伍整個停下而顯露出焦躁。有一位老戰士上氣不接下氣地慢跑過來,這時候障壁那邊又傳來清脆的撞擊聲。匡啷!匡啷啷啷!同樣數目的箭矢不死心地繼續射來。第二波射擊完畢後緊接著是第三波,第三波完接著又是第四波。就算根本射不穿從正面將隊伍保護住的大型障壁,躲在遠方的那些人仍然繼續放箭。

  匡啷聲不斷傳來之際,已經有好幾位老戰士趕來前頭,但他們光是跑來就顯得很吃力。四名女魔弓兵分別取出她們的長弓和箭矢,兩人監視左右道路,兩人很有默契地討論如何在這種不利的狀況下進行反制射擊。其中一位觀察落在障壁外的箭矢,認出那是比一般箭矢要大上大概一半的巨矢,而且是軍隊用的款式。娜姬我感到憤怒而轉過頭去瞪了莎薇亞一眼,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說「哎呀?姊姊您的頭還在呀?」那般險惡。娜姬我憂心忡忡地望著已經產生龜裂的障壁說: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難民們會遭受攻擊的。」

  一位看起來身手還算不錯的女魔弓兵點點頭說道:

  「對方掌握了制高點。這個地點對我們很不利,而且又卡在山丘上,這樣的隊伍是不可能在對方眼底下任意行動的。」

  「妳說那是軍用巨矢,那應該是黑獸兵部隊的武裝對吧?」

  「是的……只有獸兵們能如此熟練地使用這種粗糙的巨弓與巨箭。」

  這麼說道的女魔弓兵臉上閃過一絲沉重的表情。

  「從這些射擊看來,牠們的準度很分散,目標似乎也不是公主殿下。或許目標是您身旁的護衛及難民吧。」

  「對王族出手就是反叛的行為,娜姬我不會原諒那些人的。」

  娜姬我低聲唸頌起咒文:

  「武裝的密語啊,那即是美麗優雅的娜姬大人……」

  輕輕地吟詠完畢,魔導式確認施術者的聲調與咒文後便急遽展開,在非常短的時間內重新編列瑪那群組,將某樣東西從模糊的概念化為實體。一條由遠古巨蛇皮製成、捆綁成好幾圈的皮鞭頓時出現在娜姬我的右手裡。娜姬我奮力將鞭子朝前方一揮。啪唰!十七尺長的皮鞭迅速彈跳一下,便宛如蛇一般彎曲地落在地面上。

  「請稍等一下!」

  在娜姬我怒意湧上心頭之時,那位女魔弓兵卻伸手阻攔。

  「公主殿下您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懲治反叛者有多奇怪?」

  「不是這樣的。反叛者當然要予以討伐。小的想說的是,對方若是某處來的軍隊,怎麼可能敢貿然攻擊公主殿下?」

  稍微想想,她說的一點也沒錯。不過她似乎認為娜姬我還沒弄清楚,繼續說下去:

  「魔人軍團長……只要服過役的人都知道,軍團長們的實力可不是隨便來場偷襲就能擺平的。到底他們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

  女魔弓兵望著裂痕幾乎遍及整個障壁的前方喃喃自語著。這時候第十二波共同射擊剛剛結束,攻勢停歇下來。

  正如她所言,魔人軍團長,不,即使只是魔人族的平民,個體能力基礎也比其它魔物要高上太多了。其中尤以隊長級、將軍級、軍團長級,最後是四天王級來得更加可怕。不過這也不代表所有魔人族都是力大無窮的怪物。好比娜姬我雖然能用皮鞭輕易地在重裝鎧甲上打出裂口,那也只不過是具有槌技或力氣大一些的人所能做出的程度罷了。要說為什麼「不是隨便來場偷襲就能擺平的」,大概是因為多數魔人族員比起攻擊的技巧,更熟練的是天生具備的防禦技巧。

  比方說,那座能夠抵擋大約一百五十支巨矢仍得以支撐住的障壁,不過是從娜姬我身上「分」一部分出來的防禦機制。就算真的消滅了,只需要片刻就能重新產生。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麼需要唸咒文的大魔法,單純是魔人族與生俱來的能力。醒著時也展開、睡著時也展開,一年六季都在保護著主人的障壁,對於那些可憐的挑戰者而言實在是太過沉重了。然而這種防護能力無法對同族的對手產生效果就是了。這也是為什麼娜姬我早上都會被朵兒莉扔出的史萊姆砸醒的關係。

  魔人族之所以能君臨魔界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嗯嗯,總之就現況而言,對方這種攻擊模式是非常可疑的。

  就在娜姬我考慮著該不該直接突擊山頂之際,隊伍後方爆出了一陣慘叫聲。

  「是黑獸兵!黑獸兵從背後殺上來啦!」

  一位老戰士驚慌地朝前方大喊。

  ……原來對方是在等候夾擊部隊啊!

  在那名老戰士後面的難民紛紛往前擠過來,娜姬我和女魔弓兵們都被迫再往前移動。這時距離我們只有兩步的障壁發出了沉重的匡啷聲。一名女魔弓兵看到巨矢在自己面前被障壁彈開,竟然就嚇得雙腿發軟還尿失禁,真是太誇張了。

  娜姬我在前方三十尺處重新展開新的障壁,同時先前生成的障壁就隨之瓦解。我們被慌張的難民往前推擠,眼看又要被推到障壁前了。這時另一名女魔弓兵扶起呆坐在地上的同伴,她向另外兩名同伴喊道:

  「瑪伊!麗!妳們可以瞄準後頭的敵人嗎?」

  「沒辦法,太混亂了!黑獸兵就算再壯碩,仍然會被民眾擋住。」

  「這種時候也沒有風,做不了疾風射擊……可惡,我的手抖個不停!」

  不曉得叫做瑪伊還是麗的女魔弓兵顫抖得非常厲害,她正面對著隊伍後方,被難民們推著倒退走。沒有風嗎?嗯,確實是如此。雖然密度高的障壁會干涉空氣流動,但是我們所在處根本沒有像樣的風在吹拂。無法掌握風向並使出拿手絕活的女魔弓兵們,一個個變得臉色凝重。

  我們被推擠得越來越接近山頭,巨矢彷彿用之不盡似地不斷射過來,致使娜姬我必須不斷往前方更新障壁。這麼做並不麻煩,然而這樣卻會牽制住娜姬我的行動。再說雙方距離一拉近,箭矢強度也會增加,障壁的更新率要比最初頻繁不少。

  在這片混亂中最讓人心煩意亂的,是難民們的哭喊聲。

  「公主殿下,請救救我們!」

  「後面來了好多隻獸兵!我的媽啊,牠們在攻擊落後的人!」

  「為什麼我們得在這種地方被追殺呢?公主殿下……」

  莫名其妙降臨在自身的惡運,讓這些人陷入歇斯底里。難民們最終還是維持不了隊伍,一個個瘋狂地朝山頂方向拔腿狂奔。他們大概是認為前面有保護障壁、後方卻有殘暴的黑獸兵在揮舞大砍刀,只有前方才是最安全的。娜姬我扯著嗓子告訴他們千萬別超越障壁的範圍,然而這句話並沒有傳進發狂的人耳裡。有三位難民就這樣跑出障壁,遭到密集射來的巨矢當場擊斃。由於衝擊力道太過猛烈,貫穿難民身體的箭矢就挾著令人作嘔的臟器撞碎在障壁上。

  其他正欲衝出障壁的難民見狀,都和那名雙腿發軟的女魔弓兵做出了相似的反應,還有不少人直接跪在路旁嘔吐著。

  再度展開障壁的時候,內臟都流了出來的屍體也在範圍內,所有路經屍體的難民們都變得更加恐懼。

  而娜姬我已經要忍不住了。

  緊握鞭子的右手帶著複雜的情緒顫抖著,力道強勁到要是沒有障壁就會骨折的程度。可就算是這樣,娜姬我仍然沒辦法不管障壁、跑去攻擊山頂或隊伍後方的敵人。因為娜姬我沒辦法在太遠的地方展開障壁。只要一移動,身旁這些哭喊著的難民轉眼間就會被箭雨所射殺。

  ……王八蛋!這就是妳們為了繼任公主這個位子所能做出的事情嗎?莎薇亞‧萊茵哈特!還有瑪蘭諾‧史瓦麗德!

  就在娜姬我恨得咬牙切齒之際,其中一個該死的王妹突然大叫:

  「等等,你們別搞錯了!我是莎薇亞啊!是你們主人的妹……呀啊啊!」

  娜姬我回首一看,在隊伍尾端發現了熟悉的身影。但是對於接下來看到的景象,卻一時無法理出頭緒。

  煽動難民們隨娜姬我踏入陷阱的主謀,正在被埋伏於此的黑獸兵攻擊。加上她大聲嚷嚷的那句話,可以推測出黑獸兵曾經是她的同夥,而且她確實是要帶領我們踏入黑獸兵的埋伏地點。然而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那些黑獸兵就連她也不打算放過。

  但其實仔細一想,莎薇亞會面臨這種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使是聯合作戰,那些暫時同盟的王妹到頭來仍要一決勝負。既然有這麼個機會,「順便」收拾掉盟友兼競爭對手也是很正常的判斷。思及至此,娜姬我一面更新障壁,一面為莎薇亞這蠢貨感到悲哀。

  莎薇亞的反應並不快,而且她還處於震驚狀態。她天生擁有的特殊能力是「閃電」,那麼她也應該擅使閃電魔法。只不過現在她只顧著慌張又笨拙地想逃開攻擊,但那一把把大砍刀仍舊準確地砍向她。匡啷!從後方傳來的撞擊聲非常細微,但可以明顯看出莎薇亞連滾帶爬地想逃走時,身上的障壁不斷裂出挾著哀鳴的痕跡。

  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推進到崖壁前,中途又有兩個發狂的難民衝出去被射死。現在大家都緊貼著崖壁想躲避弓箭,娜姬我也將障壁移往眾人正上方。匡隆!叩隆!垂直落下的巨矢威力十分沉重,幾乎到了每兩次共同射擊就得更新障壁的程度。那些難民看著娜姬我只是張開障壁卻沒有為他們展開反擊,有的人就很不滿地注視著娜姬我。娜姬我不想去責怪他們,但是心裡卻快要被這些想求助又充滿不穩定的目光搞瘋了!

  「妳們可以從這個角度垂直射擊嗎?」

  女魔弓兵聽見娜姬我憤怒地提問,有點不知所措地回答:

  「對方躲得太隱密了。沒有風的話我們也只能做無謂的射擊……」

  「那妳們可以掩護娜姬我,直到娜姬我飄浮到上頭為止嗎?」

  另一位比較有戰術素養的女魔弓兵趕忙阻止娜姬我:

  「公主殿下這麼做就順了對方的意啊!這種高度,就算用飄浮術也要好幾秒鐘吧?倘若他們趁這時候集中火力向民眾射擊,後果將會不堪設想。即使您用了障壁,以牠們的近距射擊速度也很可能會突破越來越近的障壁。」

  「妳是要娜姬我繼續待在這裡飽受難民的譴責嗎!」

  女魔弓兵的表情就像是挨了一拳似地,落魄又無力地慘笑。可是就在下一瞬間,從隊伍後方同時爆出了好幾道淒厲的叫聲。

  箭雨落在沒辦法塞進障壁底部的難民們身上,許多人在共同射擊過後紛紛倒地。隊伍後面唯一還沒倒下的,只剩下障壁不斷受到衝擊,跟著在地上狼狽打滾的莎薇亞。難民們哭叫著,王妹她也像小孩子般無助地向娜姬我求救。唰唰唰唰!崖壁上的射手再度拋下疏漏的箭雨。

  「……可惡!反擊!給我反擊!女魔弓兵都向後方的黑獸兵展開射擊!持盾者分散到隊伍中,向空中高舉你們的盾牌!動作快!」

  娜姬我怒不可遏地大喊,同時繼續展開空中障壁。女魔弓兵們盡可能在障壁保護下挑選了高處,但這樣仍無法讓她們精準射擊目標。亂成一團的難民連忙都幫不上,她們只好兩人一隊,讓對方坐在自己肩膀上,採取這種對邁入中年的她們而言頗為吃力的姿勢展開射擊。咻咻!弓法仍然很不錯的兩名女魔弓兵首次展開反擊,就分別射中兩頭黑獸兵的手腕及胸口裝甲。傷害沒那麼顯著,卻有效阻止黑獸兵對莎薇亞的追擊。她們繼續射箭。此刻老戰士們也都聽命分散開來高舉起盾牌,一掃剛才驚惶失措到和難民沒兩樣的狼狽。娜姬我朝莎薇亞的方向喊叫:

  「莎薇亞!妳這個笨王妹想活命的話就快點逃過來,做好反擊的準備!」

  障壁不曉得破裂了幾次,幾乎被嚇到崩潰的莎薇亞則是一反冷靜又邪惡的模樣,悲慘地哭喊著。

  「姊姊,娜姬姊姊!我錯了、我錯了啦!求求妳救我一命……嗚啊啊!」

  這個笨蛋!笨王妹!只是在原地大哭有什麼用啊!

  可是說也奇怪,自從她崩潰地向娜姬我道歉後,事態竟然產生了變化。

  從後方那群黑獸兵之中,竟傳來了一陣優雅短促的笛音。熟知這道聲音的女魔弓兵們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隨後她們都激動地大喊。其中一人代表在場的女魔弓兵興奮地喊叫:

  「是女魔弓兵的哨音!援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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