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23日 星期六

【長篇】《魔物使卡蘿》第二章「救援友軍」#1



  魔導師。

  因故失去從魔的魔物使,轉而鑽研於魔力在戰鬥、工程、商學及藝術上的可能性,乃是具有相當程度之發展潛力的職業。

  ──《大美狄亞圖書館第五十二任館長伊斯克拉‧米哈伊羅芙娜‧馬利諾夫斯卡婭所著「包羅萬象職業談」魔導師篇,序言》



    §


  科爾金娜女爵受到某人襲擊並慘遭分屍,據推測不過是在我們剛抵達戰略司令部的時候。

  管家先生和一批氣氛詭異的女僕迅速抵達現場,那些穿著黑色女侍服、肌無血色又了無生氣的女僕們立即把我們帶離寢室。即使嘴內還殘留酸苦的氣味,腦袋被一塊塊嚇人的景象弄得數度反胃,當身體接觸到那些怪里怪氣的女僕時,有一股隱約的感覺告訴我──

  這些不是人類。

  甚至非為生命體。

  二度噁心猛然湧現,我很確定這次並不是因為慘死的魔人,噁心的源頭來自於那兩個猶如人偶般帶我離開現場的女僕。

  「阿妮塔,一級警戒態勢。」

  「是的。」

  管家先生站在金髮男的寢室門口只朝內望了一眼,就向跟在他身旁的人偶女僕下達指示。接著整條長廊的窗戶皆浮現出一道道半透明的女性身影,那些形體在半空中快速實體化,著陸時已變成一個個身穿黑色女侍服,手持長劍、長槍或長弓的人偶女僕。

  女僕們立刻以事發地點為中心朝外側擺出嚴密的警戒陣勢。儘管她們是站在我們這方,那不自然的樣貌與缺乏生氣的肌膚仍令我感到極度不適。嗚噁噁……

  「科爾金娜……科爾金娜!」

  腦袋的暈眩感交織著喉嚨至嘴腔的酸苦味,金髮男悲淒的吼叫不斷從我旁邊爆出。他每喊一次魔人的名字,其慘死的模樣就強迫重現於腦海。這種不舒服的畫面加上聽覺的刺激,再結合一路將我們拖往大廳的人偶女僕……嗚噗嘔!

  我們倆被帶到大廳時都是一身狼狽,一個吐得要死要活,一個仍在崩潰哭叫。

  幾位將軍相繼走出廳房,除了刺蝟頭有停下來看我們,大家都直接趕往事發地點。

  這時陸續有人從走廊方向被女僕帶出來,那些都是和我們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其中一男一女身上或頭上纏著繃帶,看起來十分虛弱。

  妮基塔參謀長和司令官來到我們身邊,她以憐惜的目光掃視金髮男與我,彷彿能夠感同身受。我以為她是來安慰金髮男的,沒想到卻越過尚在崩潰的金髮男,直接向我攀談。

  「奧斯汀,我知道這要求是勉強了些,妳能否立刻出擊?」

  對一個全身灑滿嘔吐物,嘴角還勾著酸液,又暈又吐又驚魂未定的菜鳥說這些是否搞錯了什麼……?

  「地點是北方國境基斯,塞歐佛知道該怎麼做,妳只需指揮他擊退魔物即可。」

  不過……或許離開這座陰暗冷淡的古堡、遠離魔人慘死的地方以及令人不適的女僕,也不是件壞事。

  「如何?」

  我有些猶豫地點頭,參謀長旋即展露優雅的笑顏。她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組完整的深紫色魔導陣,那魔導陣比梅茲娜老師的色彩更濃豔、更複雜。

  就在我專注於一條條構築成魔導陣的術式時,四周暗了下來。

  ──好快。

  而且,一點也沒有怪異的感覺。

  我甚至可以轉動眼睛,儘管四周只有不見五指的黑暗。

  在這沒有半分使人不快、甚至可說是流暢到心情不錯的狀態中,腦袋浮現出了參謀長姣好的面容。

  這是我第三次體驗傳送魔導陣。

  蕾妮西亞小姐的傳送讓我有股後知後覺的禁錮感,軍事廳的傳送則是怪異感,而妮基塔參謀長的傳送卻讓人感覺很不錯。這代表施術者的能力或魔導陣的編寫方式都會影響到傳送效果嗎?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啊……可惜這舒適的傳送狀態就要結束了。

  嗯?為什麼我會知道要結束了呢?

  對了,是因為氣味。

  黑暗中有一股鐵的氣味,緊接著是香水的氣味,最後則是混合了酒精與某些說不上來的刺鼻氣味。

  「呃……!」

  猛然睜開眼睛,迎面是一片被枝葉茂盛的樹林遮蔽住的陰暗天空,以及……將視野右側的樹林遮蓋掉的某人臉龐。

  那隨意披散的黑髮、濃密的山羊鬍、充滿滄桑感的中年男性臉龐──

  「塞……!塞……!」

  奇怪,我明明記得的,那個名字……他好帥……叫什麼來著?好像有個歐的音,塞歐、塞歐……天啊被他的深灰色眼睛注視著我臉都紅了……所以他叫什麼啦,塞歐什麼東東的……啊不行再看著他腦袋會無法思考……可是又沒辦法將視線移開!

  塞歐什麼東東的魔人嘴角微微揚起,成熟的淺笑織起了低沉的磁性嗓音。

  「初次見面,在下阿斯瑪‧塞歐佛,乃是魔人。」

  「……初次見面個頭啊!我們明明在聖瑪莉亞地下廣場見過面吧!」

  啊糟糕,一不小心就吐槽了!

  「原來沒有語言障礙,如此甚好。」

  第一次交談……

  我跟從魔的第一次交談,居然是吐他槽……

  啊啊……這種堪比初吻值得紀念的第一次,居然是吐槽啊啊啊!初吻被睡迷糊的夏安奪走也就算了!我跟從魔的……跟從魔的……

  唉……

  「喂,妳還好嗎?」

  「……還好。」

  「臉色欠佳喔?」

  「……我沒事。」

  「是嗎?其實妳不需要這麼失落,就算妳再怎麼不得體,我還是會認妳為主人。」

  「問、問題不在那邊啦!你以為一個女孩子會喜歡渾身酸臭嗎!再說為什麼我是從這個角度仰望你啊!」

  「因為我正抱著妳。」

  抱著……咦咦咦咦!為啥我剛才都沒注意到!明明是莫名其妙的仰望角度,居然還沒發現!

  一旦在意起來,背部和腿部被人托抱著的觸感就鮮明地浮現……給我等一下,這樣我跟從魔的第一次交談不就是被他公主抱還吐他槽嗎!嗚嗚……!

  「放我下來!」

  「不行。」

  竟然一口回絕!

  「我以主、主主、主人的身分……命令你!」

  「那好吧。」

  喔喔!魔人聽我的話了!太棒啦!

  塞歐佛恭敬地把我從兩米高的地方,也就是從他胸口放了下來,這過程簡直超有成就感!當我啪地一聲踩在濕濕黏黏的草皮上……濕濕黏黏?

  原來我踩的不是草皮,而是一張紅通通的……血肉模糊像是皮還是肉之類的東西。

  不光是腳下,四周──全部都是零亂散佈的血肉與扭曲的兵器。

  「噫噫……!」

  科爾金娜女爵的死相和眼前的慘狀重疊在一塊,背脊一陣強烈的陰寒撲打上來,我瞪直了雙眼,膝蓋猛然發顫!

  就在噁心感一股腦地往上衝時,塞歐佛再度將我抱起。

  鮮紅大地不一會兒就被搖曳的枝葉所淨化,化為灰暗卻沒那麼恐怖的天空。即便如此,紅色的、殘忍地破碎的記憶,卻無法輕易忘記。

  只要想到兩米下的地面滿是血肉與臟器……惡寒與顫抖就跟著猛烈重返。

  不可思議的是,我並沒有嘔吐……也沒有其它更進一步的激烈反應。相反地,我甚至開始感到安心……

  啊……沒錯。

  縱使置身慘劇的中心,塞歐佛卻替我隔絕了腥紅,讓我眼中只看得見一如往常的樹林、一如往常的天際。

  而,理應充斥四周的血腥惡臭味,也因為他身上那過分濃烈的香水味及酒香味,幾乎聞不太到了。

  緊張到很可能害我再度出糗的心情──就這麼平復了下來。

  「情況好點了?」

  我點點頭,目光從淺灰色天空移向他的深灰色眼眸。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嗯。」

  塞歐佛就這麼抱著我在森林中奔馳……呃,更正……更正!這個嗖嗖叫的風聲是怎樣!這個兇狠地甩在身上的風壓又是怎樣!我說這遠比全力奔走的馬車還快了啊!嘎嗚!嘎啊!好痛、超痛的!

  周圍林景飛逝而過,我根本分不清楚是往哪個方向前進,風壓一下子正面襲來,一下子又斜斜地噴壓上來,弄得我只好把臉縮向塞歐佛胸前。

  他的氣味……不管是香水也好、酒精也罷,都是人類身上也會出現的味道。呼……

  「要停囉,大小姐。」

  這句大小姐又是怎樣……這是魔人的玩笑嗎?怎麼跟人類的揶揄差不了多少,嘖嘖。

  當四周景色不再飛快流逝,我們來到了一塊不很寬廣的林中草原,大概只有五、六棟農舍併起來這麼大而已。

  塞歐佛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臉上依然是那副很有餘裕的淺笑,實在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草原中央有著一條雜亂無章的踐踏痕跡,看起來像是人類的步伐,還有些許血跡沿路滴落,業已乾紅。我看了看痕跡通往的位置,再回頭觀望反方向,兩邊都是靜悄悄地沒有一絲動靜。

  沒關係,雖然不知道確切位置,總之只要循著這道痕跡走下去,就能遇上北方指揮部的士兵吧。想到這裡,我才驚覺參謀長怎麼沒將我們送到友軍地盤?難道是送錯位置了嗎?

  結果塞歐佛給我的答案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妮基塔喜歡先發制人,她會直接將戰鬥單位傳送到敵方核心,一舉擊潰──就像剛才那個地方妳所見到的景象。」

  不知是否因為遠離了當地,又或者在塞歐佛身邊還滿有安全感的,腦海浮現方才的腥紅惡景,已經不會害怕到發抖了。

  但我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

  「那一地的殘骸……是你做的嗎?」

  塞歐佛垂首看著我,嘴角依然是微微揚起的。

  「不行嗎?」

  「咦?」

  「我身為妳的從魔,遵行妳接獲的戰術命令,排除敵人……邏輯上完全沒有問題。然而,妳似乎並不認同。」

  「說什麼沒有問題……我問你,那些敵人完全不是你的對手吧?至、至少就那慘況來說……」

  「是的。」

  「那你為什麼不能單純趕走敵人……呃,或許單純取敵人的性命就好……」

  「我一向是這麼做的沒錯。」

  「怎、怎麼可能啊!那種死狀……!」

  塞歐佛臉上的笑意稍稍加深。

  「剛才我們進行移動時,妳是否有怨懟過風壓為何執拗地衝著妳來?」

  「不會啊,因為移動速度很快,迎風自然很強。」

  「是的,這樣妳應該懂了。」

  什麼跟什麼啊,移動快速那迎風增強本來就是常識,這跟塞歐佛殘忍地屠殺敵人有何相似?又不是說他的力量越強就導致另一個常識化的結果……咦?等等,如果問題不是出在他的戰鬥意志,而是力量上的極大差距呢?

  跑得快,風吹得就猛。

  打得重,皮肉則破裂。

  也就是說,塞歐佛只是用自身的力量展開攻擊──並且以那股未經情緒修飾的純粹力量,把對手打爛成那副慘狀。

  ……不不不,就算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把人或是魔物打得支離破碎。

  「妳好像還不相信的樣子,大小姐。」

  「別叫我大小姐!」

  「看著。」

  塞歐佛左手探向右腰,做出了憑空握住某物的動作,然後拔出一把……嗯……空氣劍或透明劍之類的東西?他將那把我怎麼看都看不出來的劍平舉及肩,緊接著雙眼一睜!

  「喝!」

  伴隨著嗖地一聲,塞歐佛揮出了猛烈的右拳!他所擊中的空間竟然造成一道直徑至少一米的空氣波動,那波動強烈到就算是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天啊,要是那記拳頭直接打在樹木或人體上,可能真的一拳就打出一塊爛得亂七八糟的大凹洞!他的拳擊實在是……實在是……

  「塞歐佛……」

  「是?」

  「我知道你的拳頭很厲害了……但我有個問題。」

  「請說。」

  我指著他伴隨出拳而放下的左手,看到那放鬆的掌心就感到一陣彆扭。我挑眉問道:

  「所以你剛才的拔劍動作是……?」

  「逗妳玩的。」

  「原來是這樣……喂什麼叫逗我玩!」

  「妳這年紀的孩子不都認為強大的男性必須是符合史詩敘述的戰士,而強大的女性必須是偉大的魔導師?」

  「……嗚,好像是有這種印象。」

  雖然這些浪漫的幻想不適用於我們魔物使,對於自身召喚出來的魔物確實會有類似的期待。

  強壯的雄性從魔,例如半人馬。

  聰敏的雌性從魔,例如蕾妮西亞。

  至於我眼前的魔人……則是不受這些被灌輸的浪漫想法所拘束。

  「大小姐,用人類比較容易理解的比喻來說,魔人就是史詩級戰士加上偉大魔導師。既不是業餘好手、也不是精銳士兵,而是妳所能想像的最高戰力。這樣妳能瞭解妳和我在這場戰鬥,以及在妮基塔面前的地位了嗎?」

  「總之你是軍方的王牌……對吧。」

  「而妳是我的主人。」

  這句話聽起來還滿過癮的,不過一想到戰略司令部那些彷彿熟知塞歐佛的將軍,就讓我感到不太高興,有種被矇騙的感覺。

  「雖然你這麼說,難道不是跟司令部那些貴族將軍比較熟嗎?」

  「此話何解?」

  「我有聽到一些對話,那些將軍在討論時提到了你。」

  「這樣啊。所以妳認為我表面上服從妳,實際上是妮基塔的走狗囉?」

  「沒、沒有這麼嚴重啦!就是……」

  總覺得用字遣詞一旦變得尖銳,我就不太能承受言語帶來的壓力,隨時都得擔憂是否說錯話……這時塞歐佛摸了摸我的頭,頓時讓我驚訝得忘了苦惱。

  「妳是我的主人。大小姐,妳並不是第一個召喚我的魔物使,但是現在,妳是我唯一的主人,我的力量屬於妳。」

  他的微笑……十分溫暖。聲音也很柔和。害我開始後悔剛才為何要這麼鑽牛角尖了。我試著以玩笑轉移心情:

  「說得這麼好聽,難道我要你教訓那些不把人放在眼裡的貴族將軍,你也會照辦嗎?」

  塞歐佛眉頭微微皺起,思索了一下,又揚起淺笑道:

  「戰略司令部目前有五個魔人,兩個負傷,一個過於孱弱,兩個稍微棘手,我想應該沒問題。」

  「……我是開玩笑的啦。」

  「以我的力量要對人類手下留情很困難,相信只要摘下幾顆魔人的頭,那些人類自然會對大小姐伏首稱臣。首先從莉露露下手好呢,還是薇洛妮卡那個魔導師……」

  「就說是玩笑了別給我認真推演啊啊啊!」

  正是因為他的表情看不出來到底是不是在說笑,我才擔心萬一他把我的玩笑當真,那我不就變成入伍第一天莫名其妙叛國的笨蛋了嗎!

  ……總之,這下應該可以確定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吧?看他那副游刃有餘的姿容,不知為啥就覺得敗給他了……

  「大小姐,我們該行動了。」

  「出發?啊,對,我們先找到北方指揮部的士兵,然後……」

  「沒有這個必要。」

  深灰色的眼神示意般掃向我身後,我回頭望向他所看的地方,遠方樹林間出現了複數人影。

  然而,那群應該是正規軍的士兵們,卻朝我們放箭並衝了過來。

  「別管人質了!給我集中攻擊、消滅魔人!」

  「嗚喔喔喔!為第九小隊報仇!」

  什、什什什麼東東啊!為啥那些士兵要攻擊我們?糟糕,箭矢……

  「嗯……」

  塞歐佛的低吟在很短的時間內覆蓋於我全身,視野暗下、鮮明的香水味竄入鼻腔之際,我才發現罩住身體的是他的大衣。

  一度護在我前方的塞歐佛迅速朝士兵們來襲的方向衝去,起步的剎那激起大地一陣短促的悶響,緊接著是士兵們的悲鳴。

  「發、發生什麼……嘎啊!」

  「弓兵隊!快……咯呃呃!」

  「嗚啊!」

  「呃啊!」

  ──怦咚!

  藉由士兵們的聲音理解並構築了外頭景象的我,在濃烈到足以隔絕一切污穢的香水味中,聽見了心臟跳動的巨大聲響。

  「魔物使隊,先撤……嗚喔!」

  「別別別過來……」

  「逃……快逃……咕呃!」

  「咯啊……!」

  沒有轟隆隆巨響、也沒有兵器打鬥聲,眾人的聲音伴隨著若有似無的潑灑聲,彷彿正靜態且快速地枯萎。

  不到三十秒,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我吞了好大一口口水,從大衣中探出頭,映入眼簾的是──塞歐佛龐大的驅體。

  他那沾染腥紅的身體遮蔽住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以溫柔的微笑說服我別去看那些會令自己不舒服的畫面。

  「塞歐佛……那些士兵是友軍吧?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誤認。」

  「他們不知道我們是來幫助他們的……?」

  「妮基塔的訊息應該已經傳至北方指揮部,但是並未傳到在前線行動的部隊。這些部隊很可能誤認我是殺害他們同伴的敵人。」

  誤認?

  那群士兵發動攻擊時確實有說出「魔人」、「報仇」,代表他們遭遇過或知道友軍受到魔人的襲擊。可是,每個魔人都是不一樣的,又怎麼會誤認塞歐佛是他們的敵人呢?

  除非,那些人完全不知道襲擊他們的魔人長相。對!一定是這樣!

  「塞歐佛,繼續待在這裡可能還會被誤會,我們先換個地方……還是你知道我們該往哪兒去?」

  我沒忘記參謀長的叮囑,也許塞歐佛知道該怎麼做。

  「老套又有效的辦法──逐一擊破基斯的魔物、尋找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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