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12日 星期一

【長篇】彼岸花葬(7) (18禁)

  7─A


  『差不多了。蒂芙妮沒有耐性再陪妳們這些低賤的種族玩無聊的遊戲了,代行者,請妳現在就給我答案吧!』女子收回了我與英格麗四周的觸手,同時,被觸手包圍住的茱莉亞發出微弱的哀嚎聲。『是要跟我走,還是死在這兒?』

  猶豫已被英格麗的吻給趕走,心中的答案已經確定下來,我不會再遲疑了。這時英格麗已經昏了過去。我扶著牆壁,慢慢地站了起來。

  「有本事妳就殺了我吧。有本事,妳就在這裡消滅掉四機師吧!」我大聲叫道,並擺出肉搏姿勢。

  『愚蠢!』儘管我試著在觸手襲來的那一瞬間用雙手抵擋,但是觸手的速度實在太快了,腹部受到猛烈的撞擊,女子的身影倏地變得好遠。

  砰!書桌一定是被我給壓壞了,我用兩手壓住疼痛的腹部,跪倒在地上。

  看著毫無招架之力的對手,女子浮躁地罵道:『真是讓人不愉快!搞不懂卡蜜拉大人為什麼要人類的代行者……好了,我就如妳所願,現在就殺了妳!』


  糟糕……這種情況下根本來不及防禦啊!可惡,我的肚子好痛,背部也被書桌突出的釘子割出一道不小的傷口,這種情況下要我怎麼應戰……!

  然而,就在我意識到要被眼前的女人殺掉的時候,她的身體卻突然開始倒退。層層圍繞住茱莉亞的觸手也隨之離開了目標,它們通通回到了主人的體內。等到觸手的量不致於影響女子身體的能見度以後,我才發現她的腹部與胸口被某種尖銳的器具刺穿;鮮血與黏液自傷口處交織著流出,女子的嘴角淌血,她一面被往後頭拖去,一面試著以雙手折斷穿過胸口的物體。

  趁著這段空檔,我強忍住身體的疼痛,趕緊將英格麗與茱莉亞兩人搬移到床上,不曉得女子是否有注意到我,她的雙手都快被割爛了,卻還是不停試著將卡在她體內的東西給折斷。

  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對付這傢伙的?由於平時除了出擊以外,所有的槍枝刀械都放置在軍官裝備室,所以即使我環顧整間寢室,還是找不到適合的武器。痛……!釘子不曉得有沒有生鏽,總之背後的傷口得盡快處理……現在是反擊的好時機,為什麼就是找不到武器啊!

  一瞬間,枕頭與原子筆的身影閃過我的腦海。都什麼時候了,我竟然還會想到這些東西……如果只是在打枕頭仗的話,我才不會那麼急呢。

  「伊蒂絲,小心!」

  冷不防地,我再次被觸手給擊中──腹部傳來了熾熱與劇痛,但是撞擊力道明顯比上一回低上不少。我因為衝擊力朝後方退了幾步,但是身體尚支撐得住。等等,剛才是希貝兒的聲音嗎?

  抬起頭來,女子已經將她體內的異物給排除掉了,但也因此令傷口吐出更多的鮮血,她用左手按住胸口的傷痕,右手則是緊接著那條襲擊我的觸手,儘管它已經失去力量的攤在地上。

  『該……該死的傢伙……!代行者,等我解決這隻雜種貓以後,再殺了妳!啊哈哈哈哈哈哈……!』女子大笑道,她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傷勢。

  希貝兒手中的匕首已經斷了一半,可是她仍怒氣沖沖地瞪著眼前的敵人。這種情況下她要怎麼做?這樣下去是不可能贏的。既沒有正式裝備、匕首的劍身又斷了一截,這樣簡直與赤手空拳沒有兩樣。

  不行,我不能再當個縮頭烏龜……現在希貝兒的條件與我一樣,沒有理由要她來保護我,我不能讓她為了我平白無故上前送死……!

  就在這個時候,女子的四周突然發出一道光亮。希貝兒動作敏捷地跳進寢室內,接著外頭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響,以及女子的慘叫聲。

  『呀啊啊啊啊啊啊──!』

  是光束武器……!太好了,援軍總算是趕到了!我難掩興奮之情的看著希貝兒,難怪剛才都沒有看到她,原來她是跑去求援了!

  「是聯盟憲兵隊的快速反應部隊哦!」希貝兒也高興地撲向我。不過當希貝兒摸到我背後的傷口時,她的臉色頓時顯得沉重,儘管我告訴她並不要緊,她還是堅持要以衛生紙替我做一些緊急處理。

  唔啊!不是我不相信希貝兒的技術,但是我總覺得現在比剛剛被觸手打到的時候還痛上許多,這應該不會是我的錯覺吧?

  走廊的戰鬥還在繼續當中。有幾扇寢室的門是只開了一點點,裡頭的人們並不曉得三更半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她們也很有自知之明,沒有一個人膽敢闖入槍林彈雨的走廊之中。

  『呀啊啊啊……!呀、呀啊啊啊啊……!』女子的慘叫聲相當刺耳。

  這下……總該結束了吧?雖然聯盟憲兵隊在茱莉亞的口中總是被貶得一文不值,然而,要是出動實戰單位中的實戰單位──快速反應部隊的話,不論是怎樣的怪物都不得不臣服於其下。

  女子被從寢室右側出現的密集火力襲擊,雖然她的身體不斷分裂觸手保護本體,但是因為襲來的火力過於強大,使她不得不往後方倒退。女子的身影在我們的視線中消失以後,接著出現在寢室門前的正是快速反應部隊。

  那架高達二米七的隊長機,是由砲甲機所改造而成,主要武器為高殺傷力、穿透力的光束砲,次要武器則是與一般裝甲機相同的機槍;從它那身厚重的裝甲看來,除非對手有辦法一口氣損毀其關節或頭部,否則只得乖乖投降。當然,在我看來那些觸手光是防禦就快支撐不住,更別說是反擊了。

  緊接著隊長機之後的,就是快速反應部隊的隊員們──穿著強化近距離戰鬥的裝甲機,以壓倒性武力聞名的裝甲機動步兵。

  快速反應部隊持續朝前方推進。她們一共分為前後兩隊,前排的人彈藥用盡以後立即與後排切換位置,如此反覆運作不讓火網出現任何一塊漏洞。裝甲兵很快地也離開我們的視線,但是門口卻突然出現另一道身影。

  「臨時執行長!」希貝兒與我幾乎是同時叫道,看來這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過換個角度思考,軍官宿舍內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臨時執行長親自前來關心也還說得過去。

  臨時執行長沒有回應我們。她讓尾隨其後的憲兵隊負責處理倒在門口的兩具屍體,另一批六人的緊急醫療小組則是進來替我們做簡單的治療。

  「哇哇哇哇……好痛痛痛!塗輕一點啦……哇啊啊!」

  這種離譜的叫聲絕對不可能是我發出的。希貝兒的腰間兩側有輕微的擦傷,同樣的傷痕在她的膝蓋與手腕也看得到。真是的,不過是一點點小擦傷就叫成這樣,要是她也被釘子劃出一道傷口,現在的叫聲八成會蓋過外頭的戰鬥。

  臨時執行長面有難色地看了看我,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她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就走掉了。等到醫療小組幫我上好繃帶以後,我向她們道了謝,換了件乾淨的衣服後,趕緊跑到走廊上去看看憲兵隊與女子的戰鬥狀況。

  戰鬥彷彿是在我跨出寢室的那一刻結束的。最後一顆彈殼發出響亮的撞擊聲後,頓時鴉雀無聲。我朝憲兵隊走去──這時她們大約推進了三十公尺左右,一路上到處沾染了紫色黏液,就像是被潑了油漆似。我向部隊長致意,得到許可後便跟著她到最前排去。

  哇啊……這是什麼東西啊?外觀已經稱不上是人型了,「女子」的身體完全變成紫色的肌膚,她一動也不動地側倒在走廊上,全身肌膚與雜亂的觸手連結在一塊兒,要是把散落一地的觸手也算進去的話,她簡直就成了刺蝟。即使四周盡是觸手殘骸,女子的本體也已經完全被破壞掉了。光束砲貫穿了她的腰部,再加上被密集機槍掃射的結果,使她的腰身完全斷裂;但不論是上半身還是下半身,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包含她那半毀的頭顱在內,真的只能說那是一團觸手堆與爛肉團。

  回收班很快地趕到現場。她們主要的目的是在補捉到特殊目標(無論生死)以後,視情況送進研究部門進行分析與研究。我想,她們一定不曉得這個膽敢在軍官宿舍裡撒野的傢伙本體有這麼大,所以只好再乖乖等下一批運送人員來了。趁著這段期間,走廊兩側的寢室不停有人跑出來圍觀,光是濺在四周牆壁上的黏液及觸手肉屑就引發一陣喧嘩,好在憲兵隊的隊員們很盡責地驅趕靠近女子屍體的人們,否則我想現場一定會更混亂的。

  『我會再來的……』

  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這句話──不對,這是她的聲音,無庸置疑。刺入我耳朵的聲音清澈而微弱,彷彿將死之人降下的詛咒般,僅僅憑著這一句話便讓我寒毛直豎。

  雖然很想問問這傢伙的來歷與目的,但是,我想沒有人可以回答我的問題。無可奈何之下,我也只好暫時放棄調查這團被射成蜂窩的襲擊者。轉頭步回寢室,正好走出來的醫療小組請我到宿舍附屬的醫護室去一趟,我這時候才感覺到背上的傷口其實是很痛的。

  嗯……緊張感一消失,緊接著就輪到疼痛感提槍上陣了。

  我還蠻想躺躺看擔架的,可惜她們沒有人把那個東西給帶過來。在步入電梯以前,我還清楚聽見寢室傳來的大叫聲──我想希貝兒的傷口又撞到牆壁了。唉!照她的個性看來,傷口在痊癒以前不曉得還會裂開幾次呢。

  來到位於一樓的醫護室,接受一連串的檢查以後,天色已經微微地亮了。醫護長艾琳表示傷口沒有被感染的跡象,她給了我一些外用藥膏,並再三囑咐每天早晚得換一次藥,就放我回寢室去了。儘管她一臉的不放心。

  踏出醫護室以後,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方便打擾一下嗎?」六十六師擲彈兵中隊的妮坦中尉恭敬地說道。

  「……好的。」我微微地點著頭。

  我們來到軍官宿舍旁邊的橢圓形建築物裡,裡頭是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運動廣場,雖然天還沒完全亮,卻已經有六個人在場上打籃球了。妮坦挑了個可以清楚看見戰況的位置,我們兩人並列坐在二樓的觀眾席上。

  「身體,還好嗎?」妮坦盯著一名被守得死死的球員。

  「只是一點皮肉傷,完全不要緊。」

  「到底是怎麼回事?下午的作戰,我真的感到很慌亂,想不到半夜竟然又發生一次。」

  「這件事我比妳還想知道。沒事不要問那麼多,盡好妳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我會的。」妮坦起身。

  剛剛才被死守住的球員,很乾脆地跳了起來。唰──一記漂亮的三分外線,可惜它距離籃框還差那麼一點點。

  「臨時執行長允許了我的調動申請。」

  「嗯,很好啊。」我漫不經心地應道。

  「妳好像很不驚訝?」妮坦雙手插腰,彷彿球隊教練般地望著底下的球場。

  「常有的事嘛,這在軍隊裡沒什麼好奇怪的。」一樣是如此漫不經心。不算是疲累,只不過一夜沒睡,又發生那種事情,所以精神實在不能說是很好。雖然談話對象多少也有關係。

  「也對……」妮坦的手放了下來,她突然轉身面對我,並慎重地向我行禮:「史岱威爾師團長,妮坦在此僅代表第四機甲師團第一九七裝甲擲彈兵中隊全體,請師團長多多指教。」

  「……!」

  這傢伙……妳終於還是這麼做了!不對,臨時執行長怎麼可能會允許她的魯莽行事?這不像是臨時執行長的做風……難道說,是因為剛才的襲擊事件,才特別準許的嗎?不對不對不對,不管怎麼樣,這種事情我無法接受。

  「我不接受。」膝蓋支撐著十指交扣的雙手,雙手再支撐著沉重的下巴。我用著不知道該說是冷靜,還是冷漠的語氣說道。

  「為什麼!」妮坦叫道。不過她的叫聲並沒有失禮到打擾樓下的球員們。她的雙手握拳,激動地說道:「為什麼妳每次都不接受?不管是以前師團仍健在的時候,還是淪落到現在只剩下一個班不到的結果,妳總是不接受我!我都知道,每當我向執行長提出調動申請時,都是妳親自去拒絕執行長的!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幫助妳?為什麼!」

  妮坦最後的叫聲驚動了正欲洗球的兩方球員,她們一面眺望著我與妮坦,一面相互交談些我聽不見的話。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心頭湧現一股莫名的怒火,我暴躁地起身,但是盡力克制住了粗暴的念頭。

  「我的安危,不需要妳來插手。」

  「臨時執行長的命令,妳敢不聽嗎?」妮坦冷冷地說道。

  「夠了,請妳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妮坦‧史岱威爾中尉,第四機甲師團不歡迎妳。」我推開妮坦的身子,逕自朝出口走去。


  7─B


  『蒂芙妮……蒂芙妮……!』黛芙妮抱著頭破血流、毫無反應的蒂芙妮哭叫道:『妳回答我,回答我!蒂芙妮、蒂芙妮妳醒醒啊……!』

  黛芙妮邊哭邊搖晃蒂芙妮的身體──那是身體吧?除了半毀的頭顱尚看得出來以外,我想其他的部位只能說那是一團肉泥,無論骨骼還是器官,通通看不出它本來的樣貌了。總而言之,蒂芙妮的屍體就這樣攤在地上。

  這種時候,應該要流下眼淚嗎?我站在黛芙妮的後方,不知所措地望著兩人。似乎沒有充分的理由讓我為了蒂芙妮哭泣,但是,看到黛芙妮這麼傷心的模樣,不知怎地,心頭竟然揪了起來。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呢?

  『蒂芙妮,妳快點重組啊!快點……這點傷,這點小傷很快就可以恢復過來的啊!妳快點進行重組……』黛芙妮伏在蒂芙妮的屍體上哭叫著。然而,不管她捧起多少次壞死的組織,蒂芙妮的肉泥依舊只從她的指間隙縫中滑下。

  怎麼回事?明明與蒂芙妮只見過幾次面,為什麼我的心會這麼地痛呢?不對,絕對不是因為蒂芙妮的關係,我十分肯定。

  『卡蜜拉大人……』黛芙妮哭著跪倒在我面前,緊緊抱住我的腳叫道:『怎麼辦……怎麼辦……蒂芙妮她……她死掉了……蒂芙妮她死掉了啦……!』

  好痛。可是我沒有辦法替她做些什麼,只能呆立在蒂芙妮的屍體前。我輕輕地摸著黛芙妮的頭,百感交集的內心卻擠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笨蛋。』

  咦……?我與黛芙妮不約而同地將視線停留在蒂芙妮那半毀的頭顱上。雖然心裡抱著期待,但是它卻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兒。不過,令人感到高興的聲音還是繼續傳來。

  『我又還沒有死,只不過很累罷了。』

  是蒂芙妮……原來她還沒有死!黛芙妮立即停止了哭泣,她高興得欲向前抱住蒂芙妮──但是這個舉動卻被蒂芙妮制止了。當然,不是用動作制止她。

  『姐姐,現在先別碰我,再生細胞的重組需要四十七分鐘,所以就先把我放著就好。』

  『可是……可是妳真的不要緊嗎?』

  『當然。姐姐,我發現代行者了,可是還沒來得及殺死她,反被人類打成這副德性,真是丟臉呀……』

  我拍了一下黛芙妮顫抖的肩膀,表情沉重地說道:「我不知道蒂芙妮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是,我不希望妳也變成蒂芙妮這個樣子。」

  黛芙妮沒有回答。我想,現在她的心情不可能單單只是對於蒂芙妮產生的高興,更多的是對人類的憎恨吧。我對什麼代行者、使徒之類的話題並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只是單純地不喜歡看到蒂芙妮現在這副模樣罷了。

  當然,這不過是卡蜜拉‧A‧L‧多斯庫娜的個人想法而已。

  『卡蜜拉大人……』黛芙妮哽咽地說道。

  好痛……心情又沉重了起來。這次不光光只是黛芙妮,說不定,我對遭受這種殘酷待遇的蒂芙妮,也起了特殊的情感。

  「不管妳想做什麼,在蒂芙妮再生以前還是先陪在她的身邊吧。」我低身抱住臉部因憤怒而扭曲的黛芙妮,輕撫她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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