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歐佛加上科爾金娜小姐,這兩股力量分開來或許還會和人偶女僕打得難分難解,匯聚一處簡直就是單方面壓著打,不一會兒就將附近的人偶女僕一掃而空,而她們似乎也放棄繼續追擊了。塞歐佛才解除她們的武裝,黃金箭或黃金槍接著就殘忍地襲擊過去;科爾金娜小姐漏掉的目標還會被一道自她身旁射出的火柱燒得面目全非,那是金髮男所施展的攻擊術式。
看著金髮男和魔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模樣,我的心情陷入了矛盾──一方面使我更加想要成為塞歐佛的助力,一方面又因為魔力的因素而怯步。
不論我的心情如何迷惘,終究只有被塞歐佛抱在懷裡的份。和金髮男與科爾金娜小姐互相協助的關係相比,我只是……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被守護者,如此而已。
「已經讓妳的魔人覺醒了啊,以庶民來說還不算太差。」
「不客氣。」
「啊……?」
「你不是拐彎抹角向我們道謝嗎?解圍的事情。所以不客氣。」
「妳說啥!別擅自做奇怪的解讀!而且是我和科爾金娜先救你們的!」
「那就扯平啦。」
「哼……!科爾金娜!走了!」
哇,沒想到意氣消沉的我居然能讓金髮男自討沒趣呢,雖然我也沒有因為難得獲勝而感到開心就是了。
看著科爾金娜小姐召喚出傳送魔導陣,比起她的生死疑惑更令我在意的是他們不知道無法傳送回司令部嗎?塞歐佛也沒開口,我只好眼睜睜看他們一大一小扭曲後消失──遠方司令部的位置隨後浮現一道明顯的身影,旁邊還有個小黑點。
對了,只要傳送到「門鎖」以外的地方不就好了嗎?
我看向塞歐佛,他卻沒有傳送的意思,抱緊了我就說聲:
「我們也回去吧。」
「嗯。」
涼爽的風在高速奔馳狀態下冷冽得不像話,好在他的大衣滿暖和的,替我擋去了惱人化的冷空氣。
司令部輪廓越顯清晰,腦袋卻因為更多的未知變得模糊。
我好想一次弄個明白。
或者……乾脆什麼都不要管。
如是想著的時候,濃烈香水味混雜著一抹酒香竄入鼻腔,塞歐佛的呼喚拉了搖搖欲墜的我一把:
「大小姐,妳在煩惱什麼呢?」
啊……他變回來了。
沉穩的嗓音、掩飾性的氣味、包容一切的溫柔……僅僅是瑣碎的特徵,仍然讓心煩意亂的我獲得一絲撫慰。
可是……
「沒什麼……有點累而已。」
「是嗎。」
「嗯。」
唉。
我到底是怎麼了?
算了,等危機解除後再試著詢問他吧……
我們抵達司令部時,金髮男和科爾金娜小姐已經進入古堡內。塞歐佛將我放了下來。神色緊張的管家先生全副武裝地站在大門口朝我們揮手,那景象不知為何看起來有點好笑。
「下士!魔人閣下!請快點進來!」
我在腦海中模擬金髮男討人厭的耍酷樣,甩了甩頭,還是用自己那副沒什麼氣勢的姿勢小跑步地進了門。
沒想到一進大廳就看到滿滿的人偶女僕──支離破碎地倒在走道兩側,猶如欠缺美感的裝飾花圃,讓我倒抽一口氣。
整個大廳的寂靜氛圍因為這些既沒有血、也不見肉的殘骸變得很詭異。廳房緊閉,弦月階梯也空無一人,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奇怪的油味。
「呼、呼!我現在就給大門上防禦術式,請稍等一下!」
穿鎧甲又戴頭盔、腰際還配著一把沉重長劍的管家先生一邊喘著氣,一邊在關閉的大門上寫起魔導文字。稍後大門浮現一塊緩慢轉動的青白色魔導陣,管家先生又喀啦喀啦地趕到我們前頭帶路。
「呼哈……讓兩位見笑了,憑我一個老頭只能暫時清理成這副模樣。不過真沒想到啊,阿妮塔的魔物使竟然會策劃叛亂!多麼可怕!幸好妮基塔參謀長與科爾金娜女爵迅速鎮壓,才沒造成傷亡哪。」
人偶女僕果然是魔人嗎?嗚,也有可能是一般魔物吧。管她的,無論她是不是魔人都改變不了噁心的感覺。
我看管家先生似乎還有話想說,但是他好像要有人應話才肯說下去,有時候梅茲娜老師問問題的時候也是這種模式。塞歐佛沒有打算回話的樣子,我只好識趣地問道:
「請問人偶女僕的魔物使是哪位呢?」
「尤莉亞‧西曼絲卡!那個惡毒的小娃兒!」
管家先生反應超快的!看來真的是在等我們出聲。他義憤填膺地握拳咒罵道:
「我早就知道不該信任偏遠地帶的新興貴族,長年的管家直覺果然驗證了這項殘酷的事實!西曼絲卡家居然和敵國勾結,實在太可恥了!」
呃,可是我看你指揮人偶女僕很順手的說……難得管家先生表現得這麼戲劇化,還是不要說出來壞他心情吧。
可惜管家先生充滿正義感與預知感的心情還沒抒發完,我們就來到了廳房,他那滿腔憤慨大概只能說給下一組歸來的魔物使和魔人聽了。
甫一進門,就看見了身披黑袍的黑衣參謀長──然而脖子的仰角要比預期中高上不少。
「卡蘿組,來得正好。」
參謀長從親切的身高變成和塞歐佛一樣的三米 高、身材依舊苗條但也是寬了不少,配掛勳章的軍服則是搖身一變成了高檔低胸晚宴服,外頭再披著件豪華的黑袍。臉部看起來沒什麼變,大致是多了豔紫色眼影和紫色款口紅,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是黑黑紫紫的。
之所以說「看起來」是因為其實我無法看得很仔細,因為參謀長戴著雖然美麗卻意義深遠的黑色頭紗……可是她本人似乎沒察覺又或者選擇不在意這頭紗給人的觀感,繼續以略顯急迫的冷靜口吻說道:
「司令部正處於被包圍狀態,包圍部隊你們剛剛也遇上了,預計不久就會發動總攻擊。庫茲涅佐夫情況如何?」
我戰戰兢兢地報告:
「我們在一個村莊遇上戰鬥,士兵說敵人是『弓姬』……不過那個指揮官好像不在現場……」
嗚,再來要講什麼?要提戰鬥細節嗎?還是直接進結論?不管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士兵們在村子裡抵擋很厲害的公鹿騎士,塞歐佛帶著我衝進敵陣,敵人拿他沒辦法就撤退了……大、大概是這樣。」
參謀長輕輕頷首說:
「雙方兵力與戰損規模如何?」
「呃……我們好像是五六十,敵人大概有三十加上二十加上一百多……我們只有幾個人活著,敵人損失很多人,可能有上百人吧……」
「我明白了。其餘七座據點呢?」
「咦?」
「別在意,妳辛苦了。以下任務調動,卡蘿與塞歐佛,在司令部狀況解除前先行待機,請勿離開本館。雷姆尼克,向中央指揮部查詢各地戰況。」
「好、好的……」
刺蝟頭軍官從將軍之列起身,快步走過我面前卻沒有看我一眼,那對驕傲的金色目光僅僅投向沉默不語的塞歐佛。開門聲響起,我趁著參謀長還沒轉過身去問道:
「請問我可以回房嗎?」
「可。」
公務化冷淡意外地令人膽戰心驚,我向參謀長敬禮後就和塞歐佛離開了廳房。
管家先生不在外面,似乎是跟著刺蝟頭去辦事。扣掉那堆七零八落的人偶女僕,大廳和走廊就只剩我們倆,冷清程度更勝初次造訪此地的時候。
大家的房間都緊閉著,房門卻是一轉就開,但我也沒那個心思去確認別間是否也是如此。
一回到房間,疲憊感整個湧現上來,我也不想管一身髒兮兮地躺下是否恰當,就這麼懶洋洋地賴在床上。
「塞歐佛……你過來。」
「遵命。」
其實他就在旁邊,我也不曉得為啥要說這種話,就是想叫叫他。而他也識趣地從站姿變成坐姿,一個大塊頭就這麼坐在床邊地板上望著我。
就算感覺好疲累,卻也沒有就此入睡的衝動。我記得在讓塞歐佛覺醒時確實很累很想闔眼,也記得昨天初次傳輸魔力時根本是累到直接昏睡過去。這麼說,身體也開始習慣那種術式了嗎?
「我跟你講……我啊,從離開學校的那一刻起,疑惑就變得好多好多。因為有太多事情和想像中不一樣,比起新奇,反而讓人感到徬徨與沮喪呢。」
「大小姐……」
「就像這個大小姐。為什麼你要叫我大小姐?為什麼綿綿冰要叫我公主?為什麼覺醒的你又要叫我伊莎貝拉?我明明就是卡蘿,一個很普通的畢業生,卻不知為何跟貴族一樣召喚出魔人、不知為何置身貴族與魔人群聚的司令部、不知為何大家不是瞧不起我就是用奇怪的稱呼叫我……」
講著講著,我忽然發現自己好脆弱,竟然因為能夠向誰傾訴心情而產生想哭、想撒嬌的衝動。我按捺住這樣的情緒,深怕一哭就整個潰堤,我才不想讓塞歐佛以為我是愛哭鬼。
漸漸習慣的氣味中,一雙大手溫柔地撫向我的額頭。
「大小姐──不過是個稱呼罷了。我可以依照妳的要求改變稱呼,主人、長官、女士……直呼名字或姓氏也無所謂。之所以打從最初就稱呼妳大小姐,只不過是因為我對這個稱呼較其它幾樣更具好感,如此而已。」
「……就這樣?」
「是的。」
「不是因為嘲笑我或者……呃,因為我跟以前的魔物使有點像所以習慣性地……」
「並沒有其它意思。」
「是喔……」
嗚啊……沒想到塞歐佛回答得那麼詳細,而且聲音好柔和,壓抑的心情都被他哄得放鬆了下來……
儘管還是那麼地毫無根據,我卻覺得可以放心向他傾訴一切了。畢竟在這個地方,也只有參謀長和塞歐佛能讓我感受到親和力。
我很想問魔力和覺醒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是腦袋就很奇怪,不斷傳來妳不該直接切入重點的想法,弄得我必須再讓自己更放鬆些,而這必須仰賴無關緊要的閒聊。
「塞歐佛,問你喔。」
「請說。」
「你好像很愛對我公主抱,綿綿冰也一樣,該不會魔人都是這樣吧?」
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最後那句真的問得很糟,因為不久前我才看過金髮男和科爾金娜小姐共同行動的畫面。不過管它的,塞歐佛如果會斤斤計較就不是塞歐佛了。
額間的觸感挾著淡薄的酒香來到髮際,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輕輕奏響:
「這是結合機動力與防禦力的最佳做法。魔物使即使施展防禦術式依然很脆弱,運動能力也和大多數魔物有段差距,因此在距離及安全因素下,魔人必須保護好其魔物使。具體的例子,可以在保護的同時以攻擊術式破敵,或者操作慣用武器進行戰鬥。」
啊,沒錯沒錯,塞歐佛抱住我的時候確實無法施展拳術,覺醒狀態有四隻手就方便多了。不過這又延伸出一個問題:為什麼這麼方便的第三、第四條手臂,此刻卻不見了呢?
「這個嘛,就是個人選擇。魔人的戰鬥技術經過日積月累能夠達到變化自如的境界,因此武器或術式的影響不大,戰鬥變數主要導向自我精神力與魔物使兩個方面。確切來說,確保魔物使的安全乃最優先事項,自我精神力的過度膨脹或過度萎縮則會嚴重影響前者。所謂的過度膨脹,妳只要想想覺醒狀態的我就能明白。」
真的,退化版塞歐佛的自信根本就高到破錶!雖然是很強沒錯啦……不過「差點要沒命」的次數確實也比較多。因為我看不懂打鬥的規則或架勢之類的,也不曉得那些「差點」是不是誤判或其實是塞歐佛的別有用意就是了。
話說回來,保護我遠離敵人的出發點是可以理解,但是這樣就難以達成參謀長交付的任務吧?不,應該說以人類為對手的任務還沒問題,問題是無法迅速結束戰鬥,像剛剛的防守戰就可能會導致全村被踏平、而我們還在遠遠地且戰且退。
無論是速戰速決還是安全打法,都各有優缺哪。
「覺醒啊……」
覺醒。
魔力。
生命。
和魔物使至關重要的知識,培育魔物使的高等學校卻隻字未提。如果是已經普及化的常識還說得過去,這個很明顯就是刻意不讓我們知道。
我不知道其它魔物是否能覺醒,也許只有魔人可以,所以非為貴族的我們並不需要知道這件事情──但這終究只是猜測。
我想,是時候向塞歐佛提出深深困擾著我的這件事了。
然而──
「伊莎貝拉。」
塞歐佛溫柔的聲音忽然織出這道名字。他撫著我的頭髮,目光越過我雙眼之上,喃喃自語般說道:
「伊莎貝拉‧雷米斯,這位女性可以為妳解答許多事情。」
他覆在我髮上的大手傳來溫暖的觸感,順著髮流撫摸的動作更是將這感覺推向每個角落,使我整個人十分舒適。
放鬆到底的身體猶如解放般安穩地下沉,疲倦的眼睛閉上後沒有執拗地再次上揚。
我在心中反覆唸誦著那道名字。
伊莎貝拉‧雷米斯……
§
塞歐佛嘴裡唸唸有詞地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跟在後頭,左右兩側是切工整齊、刻畫細致的壁畫牆面,前方則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長廊,封閉的視野全仰賴走在前頭的女子手上的火把。
「前幾天還信誓旦旦地說沒問題,卻在一天之內搞砸了,真搞不懂你們人類!」
自兩旁閃現後消失的壁畫串連成兩組無人欣賞的神話,長廊上的人類沒有看它一眼,跟在人類後方的魔人則是自顧自地抱怨。
「而且我說啊,那個魔女可是召喚出了龍喔?按理說已經在五百年前絕種的龍喔?」
平直偏暗的棕髮隨著平穩快捷的步伐輕晃,女子從步行姿勢、呼吸頻率乃至身體律動都和剛踏進長廊時一樣,將近五分鐘的埋怨從未動搖她的意志,如今亦然。
「龍的時代早該過去!是我們魔人族親手了結的!那種東西竟然還會被召喚到世界上,這種事情叫我們如何接受!」
提及不久之前才親眼見證的古代生物,塞歐佛儘管憤怒、儘管不滿,心裡卻是閃過難以排除的畏懼。
龍。
君臨天下的霸者。
即使是在魔人界,見過龍的魔人仍少得可憐,因為他們大多成了龍息下的犧牲者。
相關記載留下的不多,所謂的龍具體長得怎樣更是眾說紛紜,或許這一代最多三百年前誕生的魔人根本就沒人知道龍究竟是什麼東西。
身為無知者的一員,塞歐佛今天卻在極西之地見到了真正的龍──起碼那身長至少百米、宛如長了翅膀的超巨大蜥蝪,確實是活了快三百年的自己從未見過的生物。
那個東西……非常不妙。
僅僅只是向著這邊噴出吐息,戰略級防禦術式眨眼間就灰飛煙滅,沒能即時躲避的魔人們全受到了致命傷。
是的──那些只因為龍息就奄奄一息的不是人類,而是魔人。
為了討伐魔女而與人類聯手的魔人部隊。
當代最精銳武裝集團。
……親眼見到將近半數的最高戰力瞬間毀滅,縱使是自負到不可一世的塞歐佛,雙腿也不禁頻頻打顫。而後他更是和所有同伴做出相同的決定:死命地逃出極西之地。
急撤退過程中,他們再度因為龍的追擊折損半數戰力,最終脫困的只剩下六名魔人。
絕望的戰力差席捲了就要消滅「最後的魔女」的聯軍領地,「召喚龍的魔女」自此於眾人心中烙下莫大的陰影。
就在不知何時會遭到毀滅的恐懼中,塞歐佛眼前的魔導師卻異樣地揚起平靜的微笑,把他叫來位於前線的地下陵墓。以罕見的多嘴掩飾內心慌亂的魔人就這麼跟在表現得游刃有餘、未失體統的人類後頭,走在壁畫暗廊之間。
這座陵墓的陷阱已被解除,亡國的先王遺骨也移往後方,在過去千日以來的魔女戰爭末期,這兒被當做人類精英魔導師的最西據點。
因此在深處的密室見不到任何陪葬的寶物,先王安眠地也搖身一變成為充滿文書氣息的魔導研究室。
「羊皮紙的味道……真噁心。」
塞歐佛嘖舌碎唸。
四面牆上的火把紛紛燃起,密室石門隨著女子操作的牆面機關沉重地閉合。女子將手中的火把弄熄後扔到牆邊,轉過身來對塞歐佛微笑道:
「塞歐佛,我們認識多久了?」
被問這種需要思考的問題讓塞歐佛感到厭煩,可是那位人類女性的笑容卻能中和這股反感,進而使他稍微思索後答道:
「一千零二天,從魔女戰爭開始的三天前。」
「這樣還沒滿三年啊。不過這段期間你變了不少呢,個性方面。」
「……妳到底要說啥?」
正因為是對當事人而言十分重要的大事,才費盡心機地旁敲側擊──以相處了快三年的同伴來說,女子這點習性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大概是因為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繼續拐彎抹角就顯得很做作,於是女子省略了繁複的解釋,直接以行動代為說明。
自米色長袍探出的雙手交疊於胸口,女子閉目輕吟,清脆的旋律正要以綿長之姿展開,卻又隨著重新睜開的雙眼悄然中斷。
透出微光的掌心朝向魔人攤開,女子雙手捧著的是一團看似沒有實體的金色光球。
「塞歐佛,你猜猜看這是什麼?」
塞歐佛因著強烈的預感皺緊眉頭。
不需言語也能明白之事,他一生中只遇過兩次,一次是今晨,一次是現在。
如果說龍是直接令人產生極端負面的反應──「死」,那麼眼前的光球便是帶來極端正面的預感──「生」。
面對如此強烈且不容質疑之物,自負的魔人流露出彷彿挨了一記重拳的狼狽神情,急忙用怒氣掩飾失態。
「有話直說,別吊人胃口!」
魔導師心滿意足地將對方狼狽的模樣刻進記憶中,以平靜的語氣解說道:
「這是驅動術式的唯一來源,無知者稱之為魔力的東西。」
「少騙人了!」
「沒騙你唷。魔力這個名詞,其實就是量化的生命。只是外頭大多數的魔導師還沒發覺而已。」
「別變顆光球出來就胡說八道!」
其實啊,他是知道的。
這女人個性嚴謹,不可能會開這種玩笑,在魔導學領域上更是首屈一指的精英,許多只用於戰場的未公開禁咒就是出自她這種魔導師之手。
儘管他不甘落於人後,在這方面也只能對這女人甘拜下風。
因此──才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感到難過。
「塞歐佛,手伸出來,碰一下這道光的核心。」
「我不要。」
「少在那淘氣了,快點。」
「我說不要!」
「假如實驗成功,戰局就有可能逆轉。況且,從身體取出來的東西是放不回去的,別浪費了我的生命。」
「……伊莎貝拉!」
塞歐佛憤怒又難過地叫出魔導師的名字,卻阻止不了對方逐漸靠過來的身體,也無法遏制那張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和往常做些無關緊要實驗時相同的微笑。
內心的掙扎很快就被溫柔的嗓音所化解。伊莎貝拉在她那兩年多來始終如一的柔和聲線中添了些俏皮道:
「拜託,你幹嘛這麼緊張,我又沒說這是多少生命。」
「那是多少?」
「嗚,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三十分鐘?」
「妳確定?」
「確定。」
對塞歐佛來說,伊莎貝拉的笑容搭配溫柔聲調產生的說服力,要比起世上所有論述來得有力。所以當糾結著的思緒被伊莎貝拉柔柔地解開後,他便依循對方的期望,觸向光球。
生理機能以超出常軌的形式飛快增強的同時,塞歐佛只對狡猾地隱藏情感的魔導師問了句:
「到底是多久?」
既不善玩笑、也沒撒謊天分的魔導師很快就面露投降似的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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